1995年移民加拿大之後,我們在一個十足十主流的老區買了一間獨立屋。房子重建不過十多年,只要將內牆粉飾一下,更換窗簾,安放一些實用的家具,就可變成一個溫暖的家。
入伙之後,有人敲門,我應聲前去開門,一個健碩的老頭子出現在我面前,笑容可掬,自我介紹,並表示歡迎我們成為他們的街坊。他的名字叫馬田.希克斯,在這個地區居住超過了三十多年,對附近的街道、公共設施、學校、購物中心,醫務所,瞭如指掌。如有需要,可隨時走過去問他。他樂於助人的態度,使我大為感動,但也感覺有點意外。
事關在我們買下房子之後,有人表示我們選擇錯了地區,因為傳統老區的白人,對新移民尤其是有色人種存有排外的心態,我為了沒有詳細考慮清楚便作出購房決定後悔過,但既來之則安之,並相信時代不同,這種排外心態也會因時代改變而改變。希克斯先生對我的熱情態度,證實我樂觀的看法是對的。
我和希克斯先生很快就成為朋友,他堅持我叫他做馬田,我以後再這樣稱呼他。馬田退休前是個銀行家,被外派紐約很多年,與我任職的母公司有業務往來,並熟悉公司的一些管理層人員。在了解背景之後,大家便有更多的共同語言。由職業的領域伸延到個人興趣,旅遊經歷,無所不談。
他喜歡釣魚,尤其走到急流的地方嘗試難度極高的「線釣」(line fishing)。北美洲的急流都有他的足跡,跟著就走到更遠的地方,如俄羅斯、北歐及紐西蘭。大兒子和他有同樣的愛好,而且技術高超,兩人結伴同行很多年,仍樂此不疲。馬田還有一個愛好,是用氣槍在郊野追射野雞(pheasants)。有一次他將「戰利品」除了毛送給我們作為食材,是我第一次嘗到野雞的味道,也享受到鄰居的溫情。
馬田在區內成立的居民互助委員會擔心交通組組長,向市政府建議如何改善交通及調整交通規例。他鼓勵我加入,但我已經有其他義務工作在身,不能兼顧而推辭。馬田執法很嚴,違例必報,區內的司機都避免停車在我們那條街道上。
馬田的太太叫做迪妮,是他第二任妻子。前妻一早就去世,我沒有見過。迪妮出自名門,家族與安省總督家族是世交,但從不以這些背景向人炫耀。她與馬田不只在外表相當匹配,在個人教養方面也同樣出眾。迪妮離過婚,前夫非常富有,繼承了豐厚的資產。她曾邀請我們到她郊外的度假屋遊覧,原來是佔地幾十畝的大莊園,坐落在一個大湖旁邊。
迪妮也很喜客,曾親自下廚為我們準備午餐,馬田就負責調配飲料。本地人喜歡在家招待朋友,這樣才能表達真正的友情。迪妮在本區出生,是區內教會的忠實信徒,也長期為教會擔任義工,區內的人都認識她。可惜年老多病,比馬田先去世,我有參加她的葬禮,馬田傷心到眼睛都紅了,我見猶憐。
我們在2013年搬離這個區,和馬田一直保持聯繫。我們習慣在冬天遠行,出門前和馬田約好相聚的日子。返家後就打電話給他,但一直沒有人接聽,只有留下口訊。我開始感覺不安,果如所料,他的兒子說父親心臟病突發,與世長辭。直到今天我仍然在想念他。
我以前的鄰居都是一些同聲同氣的華人,沒有什麼顧忌可言。但今次遷到這個全白的主流區,是個大膽的嘗試。其實除了馬田和迪尼之外,左鄰右舍都是白人,但他們都對我很友善,一切顧慮從此一掃而空,也學懂了如何與不同族裔相處之道,増加融入主流社會的信心。
2022/04/20 黃啟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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