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 人生聚散無常 」馬文廣

 

人生聚散無常

馬文廣

長亭外，古道邊，芳草碧連天，晚風拂柳笛聲殘，夕陽山外山。天之涯，地

之角，知交半零落，一觚濁酒盡餘歡，今宵別夢寒。

長亭外，古道邊，芳草碧連天，問君此去幾時來，來時莫徘徊。天之涯，地

之角，知交半零落，人生難得是歡聚，惟有別離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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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在一間長者社區中心聽了一首由李叔同（弘一大師）填詞的歌曲［送別］，感覺

旋律幽美但帶點悲淒，辭藻優雅感人，且呈現濃厚的離情別緒，不期然使我聯想起兩位長久

別離的深交朋友。

少年時，「亞祥」住在我家的左鄰。放學後，我們經常在門前的行人路上玩耍自製

的足球，砌磋球技。周末時又到附近的山區遠足，鳥瞰山下的海港景色，心曠神怡。後來他

跟隨堂兄遷居至九龍紅磡黃埔船塢附近，使我們相隔兩岸，然而我倆在假日都盡量相約聚會

，間中又到新界遊玩。可惜天意弄人，發展商大興土木，將該地段改造成大型住宅屋苑，「

亞祥」和堂兄被迫急速遷離該處而未及告知我新地址，因而失去他的聯絡，雖然香港是個彈

丸之地，但在人海茫茫中，從此再不見到他的踪影。

「肥星」是我中學時期的深交，我們居家相距不遠，可謂街坊，所以時常並肩往返

學校。我倆對化學一課甚感興趣，除了在實驗堂一同進行實驗外，還在我家重覆練習所學的

實驗，又自行製造烟花，走到大厦天臺作試驗。畢業後各奔前程，但我們依然保持聨絡，偶

遇不歡之事，他必然向我訴苦，久而久之，使我成為他的「朋輩輔導者」（peer

counsellor）……往事依稀回味無窮，可是卻留他不住，兩年前在疫症期間他終於與我永別，

從此再聽不到他的傾訴。

* * *

十多年前退休回居多倫多後，經由朋友的推介，獲得一位家庭醫生所接納，加入他

的病人名單内。他年輕有為，仁心仁術，一切以病人的健康為出發點，而且不斷自我完善，

積極增長並更新他的醫學專業知識，盡量造福病人。回想過去十多年來，我除了多少小毛病

外，身體健康尚算良好，實有賴他的悉心照顧和有效的健康提示。

在過去五年的疫症期間，不少醫生都暫停診症甚至完全退休，但這家庭醫生仍然為

病人服務，為了避免互相傳染，他審慎更改診症方法和時間，此舉雖然縮減了接見病人的時

間，但診前的準備功夫和診後的跟進卻需花更多時間，以致倍增他的身心壓力，這可以從我

與他接觸時在他的言談間隱約感覺到。終於在今年暑期完結前，他毅然向病人宣佈因病退休

，將於本年十二月生效。我和其他病人都深感驚訝與惋惜，依依不捨。

我還記得最近覆診時，他語重深詳地勸告我，勿再做任何增加心理壓力的活動，以

免重蹈他的覆轍。「你記得嗎？」他認真地提醒我說：「自2017年至今，你的體重減了10磅

，以致先後有兩位皮膚專科醫生和一位老人專科醫師警告你，為了防止皮膚病和腸胃不適惡

化，切忌進行何心理壓力與事違的活動。」

反思這家庭醫生所言所行，深感他年輕力壯亦抵受不住那強大的心理壓力的困擾，

而我現已超過「從心所欲不踰矩」多年，腦力與體力都大不如前，雖然一向「樂於助人」，

在香港和本地都曾參與社區義務工作，但為了保持身心康泰，還是「無責一身輕」為上。

* * *

四十年前的七月下旬，我們兄弟三家一同移居到多倫多，為了慶祝在這樂土愉快地

渡過了四十個寒暑，特於本年七月杪的一個週末，在我家大女兒居所的後園舉行午餐慶祝會

。我們兄弟三家兒孫合共二十人，濟濟一堂，喜氣洋洋，惟一缺席者是遠居美國的我家兒子

，他因近期工作繁忙，未能抽空赴會。

正當興高采烈與在坐親戚交談之際，一道温文的聲音從我的左後方傳來：「爸爸

」，同時有人輕拍我的肩膊，轉頭一望，只見「彥仔」站在我的背後，我立即起身轉後擁抱

他，頓時只覺非常興奮，口中卻說不出話來，在埸的親戚見狀，亦蜂湧前來歡迎他。

「你好嗎？俊彥，……」我的二弟問道：「咦！為何你會在這裏出現？你不是無暇

參加這個慶祝會嗎？」

「二叔，你好！很高興見到你和其他親戚。」俊彥說時放眼環顧四周，隨後繼續回

答：「我怎會錯過這個特別有意義的機會與大家歡聚呀！而且我已完成大部分的工作，餘下

的可在爸爸家中繼續做，然後利用電子遙距方法送返公司。」

「彥仔」的突然出現，使大家喜出望外，倍增慶祝會的歡樂氣氛，還給與我一份意

想不到的「珍貴」禮物。

* * *

世事難料，變幻無常，而悲歡離合，我們總無法控制，唯一可做的，就是積極活在

當下，盡量與至親和深交保持聯絡，盡情享受歡聚，安然接受離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