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年1月15日 星期六

她殘缺但感到幸福 孫若涵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 「哎唷! 這孩子生下來竟然沒有雙臂! 父驚叫。

     躺在床上,剛誕下嬰兒的任母嚇得魂飛魄散,連聲催促:「快、快讓我看看。」

    她摸著孩子的肩膊,淚如泉湧,哭著說:「我竟生下這怪胎!

    父憐惜地說:「這女娃真命苦!

   「是男的還好,指望他繼後香燈;女的不成,誰娶她!亅任母狠心地說:「不如把她丟棄!

    父阻止她說:「好歹是我們的骨肉,就當養隻小花狗。我要給她起個好名字,就叫任吉美吧!」

    三、四個小孩老遠看見吉美,便大叫:「無臂怪人! 」走近她身旁,拉著她空空的袖口,要把她按倒在地上,戲弄她。

    母看見大聲喝止:「走開,走開。」把她從人群中救岀來。

    吉美下定決心,要活得與常人無異,於是思量怎樣以手代腳。她想,一雙手有十隻指頭,一雙腳也有十個趾頭。常人也不一定活用十指,我只須好好鍛鍊左右腳的三只趾頭來吃喝拉,做工便可。

    吉美首先學習用腳來洗臉,左拇趾和二趾死命地挾著肥皂浸在水中,右趾卻搓搓泡沫,先洗雙腳再洗臉,又用趾頭挾著腳鼻翼洗個潔白,才用趾頭勾來毛巾拭臉。

    她學穿衣,自己像小狗般俯伏床上,用牙咬緊衣袖套在左肩,然後傾側右肩,再咬著右袖,令身體蜷縮,讓袖垂下,套在身上,最後用兩片唇把衣上的左右紐緊合。   

    吃飯時,爸媽拿筷子十分俐落。她要用三趾拿筷,不是筷子滑掉挾不了菜,就是把飯撒放在桌上。

    母嚇唬她:「把飯吃掉,免得將來嫁個麻子。」

    吉美日日勤練,弄得腳趾抽搐,好不容易才練成筷子功,。

    她看見媽媽摘豆角,嚷著要幫忙。母說:「別胡鬧,到別處玩。」

    她不服氣,拿了十幾根豆角,一坐就是數小時。爸爸下田後回家,她追著說:「爸爸,看我表演。」只見她用趾頭摘豆莢頂但不弄斷它,而是順勢把豆莢中間挾著的幼絲撕下,再反過另一頭,一絲不苟地把豆莢頂連絲拉下來。父誇獎她:「真是乖巧,吉美努力啊!」

    看見隣居的小童上學,吉美纏著爸爸說:「我也要上學。」

    父摸摸吉美的頭說:「你要是能夠拿筆寫字,我就送你上學。」

 

  母說:「女兒家唸什麼書,在家縫縫補補好了。」

  於是父母各自訓練吉美。爸爸在屋角鋪了一方沙地,找來樹枝當筆,要吉美練習。她用趾頭挾著枝條寫字,夜以繼日,倒也寫得似模似樣。

    母在針黹包上挿了一根大針,吉美先用左腳二趾挾著針,又用右腳二趾挾著線,她眼界奇準,腳的定力也夠,僥倖的穿針引線。可是遇上線的幼絲翻岀來,踫針如同踫壁一樣,總是穿不過。如是者她反覆鍊習,先沾濕線,看準後筆直地穿過針孔,迅即從針孔另一頭引線出來,她雀躍地叫:「終於成功了。」母看見,含淚地把她摟進懷中。

     為了令吉美熟習,母找來几方白布,各描上花的圖案。吉美拿起繡花針,配上各色絲線,依著式樣鏽起花來。

    母感嘆:「你懂針黹,就有謀生的本能了。」

    父獎勵她:「無論學費多貴,我也要送你上學。」

    吉美用牙咬著書包的帶子,興高彩烈地上學了。起初同學取笑她羞不羞,九歲才唸一年級,沒臂的人怎寫字?

    吉美不氣餒,加倍用心學習。課文背得滾瓜爛熟。寫字時,同學手不離橡皮擦,她嘛!默想後一筆一劃,十分工整,不用塗改,再也沒有同學取笑她了,反而時常要她表演以手代腳的異能。

    自此吉美養成一個良好的習慣,凡事都先想如何能夠做到最好,免得拖泥帶水,多番修補。

 

    這天,姑母對小說:「男大當婚,我替你做媒吧!」

    小李說:「兄弟多,家裏窮,沒錢娶媳婦啊!」

   「聽說海陽小灘村有位姑娘,自出娘胎就沒有雙臂,但懂得照顧自己,你要是不嫌棄,將就地找她做伴,了卻一樁宗心事,好嗎?」

   不作聲,低頭想了一會,點點頭答應。

   的姑母看見吉美種種情狀,對父說:「小李家窮,但人品好,吉美可以下嫁嗎?」任父看過小的照片後說:「家窮不要緊,最重要無不良嗜好,不欺負我女兒。」

   婚後,吉美不但照顧二人的起居飲食,還把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。小心想,她比嬌生慣養,四體不勤的女子好得多,越發喜歡她。

    吉美白天下田種菜,翻土後用趾頭挾著菜苗放進泥土中,打水後用牙咬緊長勺澆菜,然後回家。只見她在門前單腳站立,再用另一隻腳的腳趾挾鎖,穿過匙孔,鎖一轉,橫閂脫落,推門進內。她坐下先洗腳後再洗臉。鄰居到她家一面談笑,一面包餃子。她還會擀麵呢! 刀把麵糰切成條狀。

   回家了,她點灶火、燒沸水、煑餃子麵,又打破雞蛋,用筷子攪勻蛋液,加入菜甫一起炒,俐落地弄好一餐了。

   這天,吉美如常種菜,火辣辣的太陽使她汗流浹背,低下頭來覺得天旋地轉,彎腰坐下卻嘔吐起來。她心裏有數,背著小看醫生去。

    九個月後,吉美誕下嬰兒。她沒有初為人母的喜悅,反而不安地問小:「快快看小娃有沒有雙臂?」

   笑得合不攏嘴說:「是個健康的男嬰呢!

   吉美鬆一口氣,體會當日父母看見自己的模樣是如何的痛心,往後的日子他們承受百般辛酸苦楚。現在自己成為母親,也要盡心盡力養育孩子喔!

    怎樣育嬰這問題,她想了千百次。可是做起來卻十分棘手。比方說哺乳吧!她把大毛放在枕頭上,自己側臥旁邊,乳尖對準大毛的口,孩子肚餓自然會吸啜乳汁;但吃飽後掃風就不容易了。首先自己抵著牆壁盤坐,然後把大毛躺在左腳上,她以右腳掌拍打大毛的背部,直至他長長地吐氣為止;否則空氣在大毛肚內悶著,會鬧肚痛,哭哭啼啼,不得安寧了。  

    最頭痛的還是為大毛包尿布。初生時還好,他不懂得轉身,聽由擺佈,及至幾個月大,像個葫蘆瓜。她一腳按著孩子,另一隻腳把尿布放在他的屁股下,還要大聲喝止他左傾右側。大毛不時「提壺澆尿」,把她的臉和衣服射濕,令她洩氣。她唯一不敢做的就是為大毛洗澡,怕他滑到浴桶的水下窒息,所以這工作就落在小身上。吉美懊惱地說:「負累了你!

   「怎麼會!有了孩子,家裏更多生氣,我還指望你多生一、兩個呢!」小說。

    大毛滿三歲,她生了二毛,她教大毛替妹妹包尿布。一年後,

三毛也出生了。孩子都健康而且正常,五口子樂也融融。

   家裏人多,衣服開友不少。她買來一架衣車,穿針引線、腳踏搖板,做起衣服來四季衣不愁了。

    這天,吉美心血來潮,起個大清早,到河邊去。早已有一群人忙著呢!吉美不甘後人,她用右腳移開岸邊的小石頭,一只螃蟹在泥濘中亡命爬行。她靠左腳支撐身體,趕緊用右腳的趾頭挾著螃蟹的腹部,無懼螃蟹張爪揮鉗,把它丟到竹籮去,一只、兩只,少說也有十只,可以飽餐一頓了。

   她用牙咬著繩子,繩子吊著籃子,眼望著螃蟹,但螃蟹乾瞪著她, 她滿心歡喜地回家。做了一桌子菜,三毛問:「那來的螃蟹?」二毛說:「媽媽捉的。」她們吃得份外滋味。

   吉美用趾頭夾了一只螃蟹給老 :「這個好吃。亅

   喜笑顏開的回敬她一尾酥炸魚。吉美為自己和老的小杯注滿了酒。:「乾杯! 」二人碰杯一飲而盡,真的是相敬如賓呢!

   大毛挾了一只螃蟹給吉美說:「媽,你吃這個。」一頓飯有說有笑,好不溫馨。

   飯後,有人提議玩紙牌。老派好牌後,各人輪流取牌。孩子把不要的牌丟到桌上,聲聲價響。吉美用腳趾抽出紙牌,擲到桌上,鏗然有聲,不亦樂乎!

   竪日清早,郵差在門外大叫:「任吉美收信。」

   她應門收信,問郵差:「進去歇一會兒?」 

  「改天吧!」郵差向她揮揮手走了。


   她用趾頭抽出信件,細讀下,嘴角泛起微笑。她連忙覆信:

親愛的爸爸媽媽:

    我的近況很好,勿念。我們一家將於下月探訪你倆。到時詳談。

祝安好

           吉美

   她趕緊封口,貼上郵票,寄信給兩老。想起父母收信後燦爛的笑容,她的一顆心暖烘烘的。

    吉美啊吉美,與生俱來的殘缺並沒有打倒你;反而因你頑強的鬥志創造了傳奇,願你永遠幸福!(完)

 

後記:此乃真人真事。我是從Youtube畫面看後,以文字描寫卻不及 任吉美的萬分之一。她以手代腳,無所不能,值得我們學習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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