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國人的性格是否醜陋？ 馬文廣

中國人的性格是否醜陋？

馬文廣

不受歡迎的性格

有關中國人性格的評論，通俗歷史作家柏楊在他的著作［醜陋的中國人］指出，華人不團結像一盤散沙，又喜歡內鬥，當犯錯時不肯承認，並設法掩飾；此外，由於見識淺薄，缺乏獨立思考，不能辨別是非黑白，以致處事没有原則；遇到突發事件時，產生無名的恐懼，不知所操（註一）。

西方人士對中國人的思想言行也有不良的印象。美國傳教士明恩溥（Arthur

Henderson Smith）憑他在晚清期間的個人體驗和觀察，於其著作中深入描繪中國人的廿五種惡劣性格特徵（註二），其中十四種是：重視面子、缺乏時間觀念、凡事不尋求精確、天生誤解別人的意見、說話拐彎抹角、處事沒有準則、心智不清、蔑視外國人、缺乏公德心、因循守舊、缺乏同情心、愛駡人兼動手、互相猜疑、及缺乏誠信等。

其餘十一種性格特徵，我們華人認為是優良的，然而明恩溥傳教士卻有微言，例如：節儉以致食物質量低劣、重視科舉功名而忽略平民困苦、講究禮貌形成個人約束、逆來順受引致自我虐待、隨遇而安但不識衝破逆境、生命力強以致嗜吸鴉片、堅忍低生活水平導致飢荒受苦，知足常樂阻礙社會進步、孝道背後隱藏重男輕女弊端、樂善好施流於形式化、及安份守紀但法制過嚴而連累家人（註二）。

褒貶不一的思想言行

中國人的性格是否真的如此醜陋？抑或還有其他受人讚美的特徵？從現代人工智能搜集所得的資料顯示（註三），除了異於西方人士的性格外，中國人也有受人褒貶不一的思想言行。在褒方面包括：

- 道德観念：重視個人修養的道德觀念，包括仁、義、禮、智、信

- 教育制度：推崇學術成就，偏重統一考試

- 人際關係：着重羣體的人際關係，盡量避免衝突，以維持和諧的狀態

- 家族觀念：家族觀念極強，標榜孝道和尊敬長輩

- 商貿慣例：進行商貿前先與對方建立良好關係與信任，確保交易成功

 

2

 

除了上述受人稱許的民族性外，還有些其他思想言行在中國人而言已習以為常，然

而可會不受外國人接受，例如：

- 個人形象：重視面子和個人尊嚴

- 溝通模式：與人溝通婉轉含蓄，容易產生誤會

- 時間觀念：對守時採取彈性態度

- 社會體制：在高度結構性的社會體制下，特別尊重長輩與權威而輕視婦孺

- 羣體與個人：社區和家族的權益高於個人所得，一切以羣體為重

中國人性格的潛在成因

柏楊曾指出，中國人的醜陋性格根源於中國從古至今的不良文化，若要改善中國人的性格，必須改良中華民族的文化（註一）。事實上，根據不少研究的結果，一般中國人的思想言行直接間接受中華文化的特性所影響。

中國由於氣候和地理環境的關係，創造了以農立國的江河文明，在變幻無常乾澇莫測的氣候下，要確保豐足收成，便須繁衍家庭集中人手，羣策羣力，以致後來陪養出重羣體而輕個人的集體主義，此外，為了積穀防飢養活家人，須積極養成勤儉節約的習慣，加上强大的自然力量，人不能勝天，惟有順應自然，隨遇而安，構成天人合一的意念，達致人與自然共諧的心境（註四、五、六）。

孔子創建的儒家學說不單是中國古代統治者喜用的政治理念，也是從古至今的主流人生哲理，深深影響中國人的性格。儒家學說以周朝的典章禮樂為根基，承傳詩、書、禮、樂、易、春秋等六經的精華，因而使後人重視文學與藝術的修養，創造了燦若羣星的作品；此外，儒家極度尊崇先賢的教誨，特別着重鑽研歷史，以實事求是的態度作全面觀察和記載，但不深入分析，所謂「述而不作」，以致缺乏客觀和抽象的科學研究精神（註四、八、九）。

儒家的治國之道强調以修身為先決條件，主張謙厚遵禮，以顯示個人的修養。自從漢武帝開設察舉制度、極推廣儒學後，精通儒學的士人在「重農輕商」的社會結構中的地位猛然提升，受人敬仰，為了保持個人的榮譽，賢人君子須謹言慎行，以免失禮於人，風氣所及，漸漸形成世人質疑的「面子」問題（註九）。除此之外，周朝禮制規定的服飾和禮節亦影響至深，使後人不論階層都非常注重外觀，以防不慎暴露出不受歡迎的個人內涵，而醜化個人的形象。

 

3

 

雖然集體主義流行於中國，但隋朝建立的科舉制卻塑造了中國人的新思維，一方面關顧與羣體間和諧關係，另一方面又着重個人的利益。隋朝君主利用考試文化來同化人民的思想，鼓勵知識分子為功名與仕途奮鬥，藉此鞏固君主的治權和帝制的穩定性，然而卻弄致中國人缺乏思辨能力和「權利意識」，分不出「國家」與「人民」的先後次序（註七）。

中國歷代多位帝王都因時制宜而採取剛柔並濟雙管齊下的治國之道，一方面嚴厲打擊地方勢力，防止叛亂，另一方面實行全民教化操施，大力推廣以「三綱五常」與「君權神授」為核心的儒家思想，以增強君主的認受性和合法性，經過長年累月的薰陶，人民漸漸養成愛和平而不重鬥争的心態，待人謙虛約禮，言談含蓄婉轉（註八、九）。

結語

綜合以上的論述看來，中國人的性格不算完美，卻存有不少被稱許的特徵。雖然美國傳教士明恩溥和通俗歷史作家柏楊認為中國人的性格丑陋，但只是他們的偏差印象，而不能完全反映出中國人思想言行的真面貌。

中國地域遼闊，人口眾多，除了漢族和其他四個大族外，還有眾多少數民族共處境內，經過數千年華夏文化的薰陶，一般中國人都養成中華民族的特性（national character），而居於不同地區的大小民族仍然保留着他們各自的次文化（sub-culture）。

當明恩溥在山東省一條農村進行傳教時，正值中國社會經濟政治最惡劣的清朝末代，他透過身為美國宗教人士的價值觀，憑有限的見聞來剖析當時中國人的思想言行，所得結果只可顯示該省農民和官吏的次文化，而未能蓋括不同時代大部分中國人的民族特性。

所謂「樹大有枯枝」。中國地廣人多，在近代政治動盪的環境下，全民整合的品德教育不易有效推行，以致國民的德行良莠不齊。柏楊對國人不良思想言行的嚴厲批評，雖然語重心長，但隱藏着反權勢的傾向（註十），而且有點矯枉過正、以偏蓋全之弊，而且可能由於他在人生過程中，曾經歷行為不檢的事情，以致產生心理反動的表現，潛意識地將自我反省的心態昇華為警惕世人的行為（註十一）。

總括來說，中國地大物博，內含眾多存有相異次文化的大小民族，而且自從「新文化運動」於1915年開始後，中國人的傳統思想受到重大的衝擊（註十二），加上近數十年來國内的新政治局面，直接影響國人的思想言行，因此，若要有效地描繪現代中國人性格的真面貌，便須進一步作客觀的探討和分析。

 

4

參考文獻

一、 柏楊 （1985）. ［醜陋的中國人］，台灣。

二、 明恩溥「Arthur Henderson Smith」（1890）. ［中國人的性格］（Chinese Characteristics），中國清朝。

三、 Google (2025), AI Overview, “Comparison between Chinese Culture and Western

Culture.”

四、 安康市創業就業局（2023）. ［中國傳統文化的基本特點及其現代價值］,

http://dfz.shaanxi.gov.cn/sqzlk/dqcs/dacswz/aks_16206/akwh201403/201610/t20161028_812238.html

五、 郭齊勇（2023）. ［中國文化精神的特質

］，https://zhwhdx.ustc.edu.cn/zhwhdx/news/detail_197631.htm

六、 Rui Li (2019). “Compariso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Internal Spiritual Culture,      ” 5 th Internal Symposium on Social Science (ISSS2019), Advances in Social Science,

Education and Humanities Research, Vol. 415.

七、 黃亞生（2024）. ［中國為何兩千年走不出專制的怪圈？］，

https://www.voacantonese.com/a/why-can-china-walk-out-of-the-weird-cycle-of-

dictatorship-111123/7351221.html

八、 馬文廣（2024）. 探索中國古代統治者選擇儒術為治國之道的原因，［文琛］，多倫多華人作家協會。

九、 項退結（1972）. ［中國民族性研究 ］，台灣商務印書館。

十、 有關書評家對柏楊著［醜陋的中國人］的評論，可參閱黃文雄的書評

，https://www.ylib.com/hotsale/bonyan/index.asp.

十一、 有關柏楊的人生經歷，可參閱［柏楊］，維基百科－自由的百科全書

，https://zh.wikipedia.org/zh-hant/%E6%9F%8F%E6%A5%8A

十二、 有關新文化運動對中國傳統思想的影響，可參閱袁偉時（2020）. ［新文化運動如何啟蒙思想？］中國文化研究院，https://chiculture.org.hk/tc/china-five-

thousand-years/3119馬文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