飛來的情緣 池元泰

一齣意大利電影, 一個小故事, 一段曇花一現的愛情, 卻教人看後有意想不到的感慨, 也令人惋惜。

一位名叫瑪麗的中年女子, 在家中替鳥兒加添糧水的當兒, 一不小心, 讓鳥兒跳出了籠子, 撲出窗戶, 飛到公寓大廈對面單位的窗臺去了。瑪麗趕忙跑到那戶人家去 , 冒昧請求人家方便, 讓她進去, 想辦法把鳥兒抓回來。

    開門的, 是位四十來歲, 名叫保羅的男子, 風度翩翩, 溫文爾雅。問明來意, 大方地請瑪麗進去, 打開窗戶, 兩人合力把小鳥誘捕了回來。 瑪麗對保羅的公寓打量了一下, 整齊清潔, 桌子上有打字機, 堆放著書籍。保羅介紹說, 自己是個作家, 獨居, 正準備出版書籍, 閑來喜歡音樂舞蹈, 瑪麗聽得入神, 芳心喑許。瑪麗離開後, 保羅站在窗邊, 目送瑪麗慢慢走回家去。到家後, 瑪麗也不時向保羅家那邊張望。

第二天, 門開處, 保羅登門造訪, 給瑪麗送書來了。瑪麗驚訝莫名, 受寵若驚, 她先請客人稍坐, 自己急急跑進浴室, 捲弄一下頭髮, 微微施了點脂粉, 女為悅己者容是也。保羅同時觀看了瑪麗的家居, 陳設一般, 是個普通家庭。瑪麗一邊準備咖啡, 一邊對保羅說, 家中一共四人, 丈夫兒女日間上班上學, 留得自己單獨在家, 支持家務。保羅看到一些當時意大利政要和墨索里尼的照片, 瑪麗解釋說丈夫在皇家政府工作, 德國人來了, 正對所有人員展開調查, 弄得人人自危, 朝不保夕。 兩人相談甚歡,  互相有了好感, 愛慕之情, 油然而生。

自此, 兩人就時間和鄰近的方便, 互有來往, 不是你來便是我去,。經過一兩星期, 瑪麗覺得保羅品格不錯, 正直可靠, 開始吐出心態。她表示自己性格隨和, 沒有奢求。現在是戰時, 意大利在納粹德國統治下, 人心惶惶, 朝不保夕。丈夫和子女都捲入政治活動之中, 早出晚歸, 難見人影。「我自己一介女流, 孤單隻影, 缺少家庭溫暖。」瑪麗幽幽地說: 「保羅你也是單身, 我倆何不悄悄下鄉, 找個清靜小地方, 避開塵囂, 共同過點簡單生活。好嗎？」

 保羅心頭一震, 自己還未來得及表達愛意,  而瑪麗的熱情已經舖天蓋地來了  保羅低下頭, 靜靜思考半刻, 語重心長地對瑪麗說道: 「我喜歡你, 了解你的處境, 也感激你的愛。但是, 我們文人 生活並不好過,  現在納粹蓋世太保橫行, 特務嚴密監視, 統一壓制思想。昨天收到通知, 文化工作者都要受到審查, 接受教育, 兩天後便要進入集中營了, 不知要去多久, 不曉得是否能活著出來呢。」

 

「我多麼難過, 多麼捨不得你。」保羅繼續說: 「可現在我要離開了, 咱們分別的時刻到了, 再難廝守了。你保重罷」這時, 瑪麗心頭一腔愛戀, 一股幽怨, 一陣不捨, 頓時令她失去自制, 走過去抱著保羅面頰親吻。保羅的情緒亦波動澎湃起來, 終於接受了瑪麗的愛。

果然, 兩天後的黃昏時分, 保羅的公寓來了兩名密探, 瑪麗在窗邊默默遙望著, 保羅徐徐地收拾好一隻皮箱, 穿上大衣, 戴上帽子, 關上電燈, 一向明亮的公寓, 頓時漆黑一片。 瑪麗悲傷不巳, 呆呆地看著三個人從樓梯走了下去, 消失了蹤影。兩行淚珠悠悠滾落。

一隻無知小鳥, 無端展開翅膀, 把兩個陌生平靜心靈, 一下碰撞在一塊, 激起漣漪, 擦出火焰。然而天公不作美, 愛情的火花卻落在冷酷的冰塊上, 波濤很快歸於枯寂, 化作綿綿不絕的回憶, 惆悵。 何必, 何苦！

自此, 每當晚餐過後, 丈夫和子女上房休息, 瑪麗收拾完畢, 拉把椅子, 坐在窗前, 向著保羅公寓方向, 翻開他送的書……。小鳥在旁邊吱吱叫著。

  

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飛來的情緣 , 原來亦容易飛去！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劇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