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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又一宗富豪後人爭產案!」裴耀通一邊看平板電腦,一邊和正在吃
早 餐的老婆閒聊。
「幸好我爸爸有先見之明,預先立下遺囑,把財產平均分給我和妹妹。亅姜念慈說。
「那是你倆姊妹情深,按照遺囑指示,不會獨吞家產。」他又故 作輕鬆地問:「我的遺產繼承人是你,你的遺產繼承人不會是你妹妹吧!」
「我有老公,將來的遺產當然歸你所有;反而愛慈立下她的遺產受益人是我。哎唷!姜念慈想分辯,但話到嘴邊警覺我不應該洩露這袐密,都是你不好,害我失言。」姜念慈後悔得立即掩住嘴巴。
他繼續探問:「說不定!要是她結婚或有親密男友,那人就會是受益人了。」,立即轉換話題,問:「你下周是否出差?」
裴耀通突然有了主意,打蛇隨棍上說:「對呀! 趁我不在家,你何不找二小姐旅行散心?」
「對。去那兒渡假好呢?」她反問。
「墨西哥吧!那兒陽光與海灘,有高級的酒店,吃喝玩樂,享受個悠閒的假期吧! 」
「唔!這主意不錯。我找愛慈商量商量。」
姜愛慈說:「章叔,下周我和大小姐到墨西哥旅遊,你趁機放假吧! 」
集司機、保鑣職務於一身的章叔說:「二小姐,墨西哥治安不大好,較早前發生刦殺擄拐外籍人事件。你們不介意的話,我和你們同行,在當地租車,陪同你們出入,購物時也有人替你們挽大包小包。
愛慈想了一會,章叔未當爸爸的司機前,曾是警衛,忠心耿耿。有他同行,方便又放心,說:「好!你叫秘書為你訂機位和住宿。」
裴耀通自詡商業奇才,有學識、才幹和膽識,一心以為娶了姜大小姐,她岳丈又把一半財產給老婆,自己就可飛黃騰達;可惜偏偏讓小姨當主席,在她的手下工作,諸多制肘,現在無意中知道這秘密,該好好利用。他利慾薰心,起了歹毒心腸,最終做了個決定。
去到機場,裴耀通和老婆吻別。小姨和他打招呼。他故作幽默地說:「我把老婆交給你,你要確保她毫髮無損,美艷動人。」
姜愛慈答:「放心。」兩人手挽手的入閘。旁人看見這對孿生姊妹花,容貌相似,不由得回頭一望,二人會心微笑。章叔刻意保持距離。這時,一個頭戴鴨舌帽、身穿黑衣的男士尾隨登機。
兩姊妹剛步出墨西哥機場,章叔已租車等候。二人登上車,章叔把她們的行李放進車尾廂,駕車到下榻的酒店。黑衣人也乘車跟隨,入住同一間酒店。
兩姊妹先享受桑那浴和按摩,再到餐廳吃晚飯。她倆談天說地,一頓飯吃了近三小時。天色已晚,也不外出,留在酒店休息。
黑衣人遠處看著她們,對比手機上的照片,有點困惑。他拍下二人的照片,連短訊發給大哥:你說大的愛穿裙、高跟鞋;小的愛穿西褲、平底鞋;但此刻二人都穿消閒服,怎麼識別?
大哥看見那老遠拍的照片,也不肯定誰大誰小。本來嘛!旅行當然是穿便服、便鞋。大哥回覆:等指示。
翌日,裴耀通和老婆視像通話,讚嘆:「再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穿鵝黃色的衣服了。」姜念慈答:「新買的,質感不錯。」
一會兒,有人把錄像發給黑衣人,附註:另一個你看著辦。
姜念慈對妹妹說:「小時候,爸媽絕總愛買同一款式的衣物給我們穿,親友都說我們是雙妹嘜。」
「對呀!這回是我們買同一上衣,像孖公仔似的,重拾童年的感覺,真好。」
「依我看,我配褐色褲比你配白色好看。」
「我反而覺得我配白色褲比你配褐色好呢!。」二人相視而笑。她們不打算參觀名勝古蹟,只是悠閒地四處走走,到商店購物。
改穿便服的他看見二人的裝束,目瞪口呆,發短訊問:怎分辨?
大哥料不到有此一著,回覆:不要輕舉妄動,誤中副車,分文不付。
章叔連續兩日都看見這人跟著她們,開始疑心,監視著此人。送她倆回酒店後,他到當地的槍會,出示國際會員証及記錄証明文件,租用手槍,以備必時之需。
第三天,兩姊妹睡個懶覺,日上三竿,吃過午飯後,悠閒地在躺在泳池的長椅上曬太陽。穿便服的他發她倆的泳裝照給大哥。對方罵他:蠢才! 男人不會看女人的泳照,只看她的曲線。
那人換上泳褲,躺在長椅上佯裝曬太陽,實則監察她們的動靜。
二人此時下水游泳,也有兩三個泳客。但他沒有外衣的掩護,藏不了槍支,只能眼睜睜地錯過機會。
晚上,二人在酒店附近活動。
改穿網球服的他想了一個方法,趨前問:「美女,誰是姊姊?誰是妹妹?真是漂亮的姊妹花! 」
姜念慈不虞有詐,笑說「我是姊姊。」
姜愛慈愚弄他說:「我才是姊姊。」他糊裏糊塗,可不能殺錯,再向大哥請示。
章叔看見那人向兩姊妹答訕,立即走過來。那人立即轉身走了。章叔問她們:「發生什麼事?」二人笑而不答。章叔一臉嚴肅的說:「不要跟陌生人答話。」
大哥等得不耐煩,心想:錯殺一個,餘下的勢必追查元凶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痛快地接管財產,於是回覆:大小通吃。
那人寫著:我耍兩份錢。回覆:成交。
第四天,章叔接載兩姊妹去近郊。黑衣人駕車尾隨,看見二人入女廁。他知道機不可失,伺伏在女廁後。今日必須了結,他戴上手套,隨時行動。
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,章叔已潛伏其後。
此刻,孿女步出廁所。
黑衣人伸手進口袋,拔槍準備瞄準一人。
突然,一塊石頭打中他的手腕。他手上一麻,槍跌在地上。
一人飛身而至,把他推倒,二人在地上廝殺。
兩姊妹看見大叫救命並立即報警。
黑衣人見事敗要掙脫,迅即爬起來,卻給章叔死命地拖著他的後腿,他重拳擊中章叔的頭頂。章叔一陣暈眩,幾乎昏倒,手一鬆。那人拾起槍支,趁機逃走。
兩姊妹扶起章叔,章叔對她們說:「那人要槍傷你們。」嚇得兩姊妹抱作一團,方知道剛才自己危在旦夕。
這時,警察趕到,向章叔初步錄取口供,隨即送他到醫院驗傷。兩姊妹是目擊証人,也講述事發經過。
警察搜集証據,在草叢中發現一個手機,由於加密,看不到通話和短訊記錄,要帶回警署找專家解密碼,並對兩姊妹說:「明天請到警署一趟協助調查。」
孿生女點頭,但驚魂未定,擔心那人折返加害她們,請求警方保護。警察用警車把她倆送回酒店。二人猶有餘悸。愛慈決定退房,搬到姊的房間去。
那人想向大哥匯報,卻找不到手機,心想,幸好他已刪除手機中有關的照片和短訊。通緝是遲早的事。他立即離開墨西哥,也不能回多倫多。他趕到機場,乘搭最快的班機到泰國。
當晚姜念慈致電老公,把日間可怕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出來。
裴耀通驚叫:「嘩!太可怕了。幸虧章叔奮不顧身,你們才避過這一刦。老婆吉人天相,快和小姨返多倫多吧!」
他放下電話,怪不得那人沒有來電。原來事敗潛逃,他立即銷毀証據。
翌日,孖女接章叔出院,再一起到警署,手機仍末解鎖,警察問二人,曾否與人結怨,誰知道你們的行蹤。她們如實作答。當警察說這是一宗有預謀的傷人案,讓她們估計凶徒行凶的動機為何;幕後黑手是誰;誰將會是最大的得益者。兩姊妹都不寒而慄,心情沉重。
章叔曾與那人交手,也打過照面,所以警方請他和孿女描述凶徒的樣貌。鑑證科立即發出凶徒通緝圖。警察要他們留下聯絡方法,三人連夜返回多倫多。
裴耀通親自到機場,看見老婆,把她擁入懷中。又把她從頭到尾腳端詳一番,對章叔說:「我不知道你也隨行。要不是你英勇救主,後果便不堪設想了。真要好好的嘉獎你。」
章叔答:「這是我的職責。」
裴耀通又對小姨說:「慶幸你平安無事。你放假後,公司亂了套,有大量文件要你過目。」
姜愛慈說:「我和姊都疲倦,回家休息吧! 」
裴耀通看見她和章叔的背影都恨之入骨。
回家後,姜念慈問他:「凶徒是受人指示的,你估計誰是幕後黑手?」
裴耀通說:「老婆,事過境遷,安心過日子吧!以後僱用保鑣陪你出入便是。」
一個月後,墨西哥警察局致函姜氏姊妹,表示疑匪手機已經解密,但沒有相關的資訊,難以入罪。
姜氏姊妹僱用私家偵探,找出了蛛絲馬跡,但苦無決定性的証據。孖女心中憤憤不平。
半年後,姜念慈透過律師發離婚通知書和解雇信給裴耀通。
他追問原因。姜念慈說:「我倆因了解而分手,你也不用上班了。」
裴耀通心一下子沉下去,本以為靠老婆嬴得岳丈和小姨的遺產,但現在化為烏有。何況,婚前協議:老婆名下的財產歸她所有,離婚時不得瓜分。他打回原形了,悔不當初。(完)
殭屍好友 孫若涵 P.1
一位濃妝豔抹的女士走進殯儀主理麥克的辦公室,對他說:「我要為羅拔辦一場別開生面的葬禮,但需要你的配合。」
麥克公式化地說:「我們一定會為客人做到最好。請問你是羅拔的……。」
「我是他的朋友露絲,他要反傳統,把自己扮成殭屍,我扮演熱血司祭,你做殭屍的隨從。服裝和道具我會準備。這是劇本。」
麥克覺得不可思議,打斷她的話:「慢一步說,我的老闆同意嗎?」
「當然。你的老闆是羅拔的老友,有關殯儀殮葬事宜已經談妥。」
他長長的哦了一聲,問:「場地佈置呢?」
露絲說:「羅拔想把葬禮變成鬼王節派對,既驚嚇又熱鬧。第一、他的遺體不能平放,要斜倚在棺木上,兩手張開像擁抱來賓;第二、場內不用鮮花,不設座位,屆時會有吸血鬼和骷髏頭。說時翻到劇本的某個塲景指給他看,接着她又問: 「你們有黑色帷幔嗎?」
他答:「這兒的帷幔是紅色的。」
「也好,當作是血海吧!」露絲的腦筋轉得真快。她說:「熒幕上不會介紹他的生平。他已撰寫好台詞,並播放自己在電影中殭屍好友的劇照。呀!最重要的是燈光,你們有紅藍綠三色的燈光嗎?」
麥克此刻才恍然大悟說:「原來羅拔先生生前是演員,他最後一程就像電影的落幕。可是,他的朋友會接受這種告別式嗎?」
露絲瞪著他說:「這是黑色幽默。你説說看,瘋子的朋友是什麼?」
他答不上話 。
露絲說:「瘋子的朋友當然是一群瘋子。」
他小心奕奕地說:「這兒距離我們的墓園車程約數分鐘。羅拔先生的墓地需要什麼道具嗎?」
「找人陪葬。」
麥克里嚇得幾乎彈跳起來:「什麼?」
「開玩笑的,找吹氣殭屍陪葬就是。」
麥克為難地說:「不好吧!不合乎環保。」
她面露笑容說:「對。羅拔是環保分子,他不樂意這樣做的。」
麥克心想,羅拔已經夠瘋狂了,還要加上露絲的荒誕,這個葬禮必定匪夷所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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露絲又說:「羅拔己配備音樂,我要為他誦經。總之,你跟劇本做就是了。這是個不一樣的葬禮。」
他問:「會塲提供什麼飲品呢?」
「他的餐飲業朋友到會,屆時會有香檳、鬆餅和芝士。」
他說:「好吧!就照你的意思去做。」
露絲站起來準備離開,突然回頭拋下一句:「如果你做得好,我將來的葬禮由你包辦。」
克里面有難色:說好不是,推卻也不是。
他找老闆求證。老闆唉聲嘆氣,說:「露絲吩咐你做什麼,你就做什麼。這都是羅拔的意願。」
不久,露絲帶來了吸血殭屍的服裝,看著化妝師為羅拔穿上,又為他拍照,並低聲地說:「一切如你所願。」
那一天來了。露絲穿了一身黑袍,胸前繡上一個紅色的大十字架,戴上一串長長的木珠,看來是戲服和道具。她為羅拔挑選了吸血殭屍造型的遺照。
露絲帶來的道具真多。在帷幔後放了一把大風扇,把帷幔吹成暗湧的紅海,只覺陰風陣陣。她在角落懸起一只紅眼金黑相間的毒蜘蛛在破網覓食,又掛起充氣的吸血鬼、白幽靈和骷髏頭。場内傳來雷雨聲、玻璃碎裂聲和尖叫聲。紅藍綠燈光一閃一閃地游走。
和露絲一同來的友人是攝影師。二人商量如何配合燈光取景和直播。
麥克被「安排」穿上一件連衣帽的黑長袍,看見老闆立即迎上去。老闆逕自走到羅拔的遺體前躹躬,並對露絲說:「羅拔眼簾垂下,但留了一條縫,看來他要親眼目覩自編自導自演的傑作。」
露絲說:「你真了解羅拔。」
這時,一眾賓客來到,看見羅拔張開雙手,斜倚棺木上,有點畏縮,後來大著膽子,進來時問露絲:「這是羅拔的遺作嗎?」
她反問:「現場的氣氛還可以吧!」
一人說:「不脫羅拔的本色。」
另一人說:「這兒像片場多於靈堂,相信是羅拔要的效果吧!」
有賓客對露絲說:「你們的造型真的不錯。我們倒顯得格格不入,要是你早揚聲,我們也好準備。」
她說:「還有明天呢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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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許此處的音響效果和場景嚇人,別的喪主家眷也在外探頭探腦,弄不清是拍戲還是葬禮。
一個晚上,羅拔的朋友絡繹不絕,對現場的佈置嘖嘖稱奇,看得出他們和羅拔都是性情中人。他們不但「享受」羅拔的葬禮,也隨意吃喝玩樂拍照留念。
麥克取了一杯血紅色的香檳,呷了一口,嘗到混了柚子、櫻桃汁的氣泡飲品,微苦;吃了一個眼珠狀鬆餅,上層是凸起的巧克力做的眼球,帶鹹;下層的眼白是蛋白做的,頗甜;那藍綠色發霉的芝士嫌酸,酸苦鹹甜,玩味人生。
翌日早上,露絲播放羅拔的演辭:歡迎大家參加我的派對。我單身、沒有兒女,錢早已花光,留下的只有至愛露絲和你們一班老友。現在我要到一個遙遠的地方,等待你們一一前來。屆時,我們便可舉行歡樂派對了。
熱血司祭露絲主持三不像的「彌撒」。
瞻仰遺容的時刻完結了。麥克拆除支撐羅拔兩手的三角架,緩緩平放他的身軀,羅拔終於可以躺下來,就在蓋棺的一剎那,眾人叫停,拍下羅拔的遺容。
他的八名好友一律披上連衣帽的黑長袍,一起扶靈。一眾把靈柩送到墓園。
麥克登上靈車,回頭一看,老闆佇立在風中,向靈車揮手,送別友人。車愈行愈遠,老闆的身影也愈來愈渺小。
去到墓園,露絲又唸禱又唸經,各人一一送上白玫塊和羅拔道別。突然,露絲縱身跳進墓穴的深坑,大字型躺下,高叫:我要和羅拔一起,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。
大夥兒嚇呆了,手足無措,一名仵工在腰部繫繩結後跳進坑內。他先扶起露絲,把另一綑繩圍著她的腰。坑外的仵工合力,一一把二人拉上來。
麥克愕然,劇本中沒有這樣的情節,但這是神來之筆啊!
露絲終於獲救了,她的眼影、胭脂被淚水洗刷得紅一塊、藍一塊、黑一塊,顧不得外表,頭髮和黑袍上也沾了泥土。
麥克動容了。露絲這一跳就是死後同穴,她對羅拔情深至此。(完)
半隻蟑螂 孫若涵 P.1
早上八時許,商埸還未開門,外賣店的大廚楊富泰和太太從後門打開店鋪。一個打理主店;另一個負責隔壁的分店。他們先從冰箱拿出肉類海鮮、蔬菜瓜果,有些乾貨早已浸透,當下醃製食材。
楊富泰用水注入高企身瓦煲,冷水下腐竹。水燒開了,把已浸好的米、瑤柱拌幾滴油,下少許鹽,開始煑粥,又把自製的米漿混入生粉、粟粉加水一起攪拌,篩過後準備做腸粉。
楊嫂在分店打點西式早餐。這時,食店傳來粥的香氣。二人吃過皮蛋廋肉粥和蔥花腸粉後,便開始忙碌的一天了。
不多久,二廚和其他員工也陸續上班,各自準備就緒。
食店每周七天營業,從不休假,每天早上九時至下午八時,除了粥和腸粉賣完即止外,各類食品全日供應。商埸內設有桌椅,有些人客急不及待,坐下便吃。
楊富泰蒸炒煎炸炆燻樣樣皆能。主店賣中菜。;分店賣西式食品。他僱用了兩名廚師,六名打荷(幫工) ,六名傳菜、寫單及收銀等,輪更工作。
踏入九時,食店開門營業,電話鈴聲響起,客人訂餐。前台的小翠對老闆說:「一早就有人點南乳炆齋。」楊富泰看看日曆說:「今日是初一,拜佛的人初一、十五都會守齋,我多煑些就是。」
他集齊南乳炆齋的材料:香菇、粉絲、腐竹、雲耳、馬蹄、麵筋等。各食材煑熟時間不同。粉絲煑得太久,糊在一起不好吃;腐竹煑得太遲,欠軟綿綿;南乳太多,喧賓奪主;南乳太少、索然無味,最後合一爐而共冶。不久,訂單紛至,員工各司其職,各人合作無間。
下午二時,過了點餐高峰期,眾人坐下休息。
這時有兩個穿制服的人找楊富泰。其中一人說::「我是食物環境保護署的督察,他是我的助手,有人投訴你店内的食物不潔。」
楊富泰愕然說:「我在此經營食店二十多年,食環署每年都有巡視我的店舖,並發出准許經營證,人客也從沒有投訴食物不潔。」
食環署督察用平板電腦向他展示一張照片,問「這是你店内岀售的菜式嗎?」
他答:「是。」
督察隨即放大那張照片,指著問:「那是什麼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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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看呆了,答:「這是蟑螂。」
督察說:「有食客指它出現在你的菜中。」
他連忙否認:「菜是我燒的,但那隻蟲不是我的。」
督察露出厭惡的神色說:「最可怕的是蟑螂不是全屍,有半截屍身不見了。如果混在菜中吃下肚,怎辦?」
他分辯:「誰能證明我賣這菜時就有它,或許有人把它混進我的菜中。」
督察說:「我們一旦接獲投訴,便開始調查。」
他追問:「何人何時投訴?目的何在?」
督察說:「我不能告訴你,這是私隱。」
他氣得發紅著臉大叫:「我開門做生意,有人陷害,我居然不知他是誰?」
督察望向眾人後說:「有人昨天下午四時許,帶來食物要求調查,並表示出現心理創傷後遺症,看見食物感到嘔心,吞不下咽。」
楊富泰氣沖沖地講髒話,楊嫂拍拍他的肩膊,要他冷靜。她問:「那碟菜怎樣處理?」
督察答:「樣本已送到化驗室,估計兩周內有結果。」
楊富泰盛怒下要求督察把照片傳送到他的手機內。
督察問:「現在你店内有這菜式嗎?讓我看看。」
他拿來南乳炆齋。
督察一看,這和照片中的菜大同小異,拍下照片備案。他又說:「我要查看你的食店,請合作。」
楊富泰陪同二人在店内查看爐灶、食材、冰箱、去水道……等。他們一一拍照。督察又問:「隔壁的店也是你們的?」
兩夫婦交換眼色,外人無從得悉,顯然是投訴者告知。
督察二人又到分店查看,助手忙著拍照和記錄。
督察說:「這次調查稍後會電郵給你。調查期間,食店不得營業,直至另行通知。」楊富泰氣得七竅生煙。
楊嫂說:「可不可以暫停出售這菜式,食店如常營業?」
督察白了她一眼,反問:「這說得通嗎?蟑螂有腳,它不會爬行到其他菜式嗎?」
他的助手隨即給他停業告示,問:「你要我張貼在當眼處還是你自行關店門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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楊富泰心想,我一定要找出這個害人精,把他分屍。
二人離開後,楊富泰叫小翠打印字條:東主有事,暫停營業。何時啟業,容後通告;不便之處,懇請見諒。隨即把告示張貼在大閘上,宣布關門,取消所有訂單,又致電批發商暫停供貨。
對方問:「為什麼這麼突然?」
他含糊地說:「家有要事。」
他又對員工說:「你們都看見發生了什麼事,這兩周不用上班,一切等食環署指示。」
食店是夫婦二人畢生心血,這次飛來橫禍,他倆愁眉苦臉。
眾人七嘴八舌,說:「我不相信食物不潔。」
「就算真的有蟑螂,應先找食店算賬。」
「這人直接向食環保署投訴,有心把事情鬧大。」
「我懷疑那人先弄死蟑螂,把它分屍,混在菜中,存心陷害。」
傳菜小珊說:「我估計是認識我們的人做的。」
大家面面相覷,問:「為什麼你有這個想法?」
小珊說:「那人不敢現身,就是怕我們識穿他的身份。」
二廚說:「誰和我們結怨,誰就是元凶。」
收銀嬌姐說:「可翻看閉路電視,是否有相熟的面孔?」
寫單的小翠說:「客人來電話訂單,我都會記錄對方貴姓、電話號碼和何時到取,以便通知廚房和聯絡。」
楊嫂精神為之一振,說:「小翠,翻查昨日四時前的齋菜訂單。」
小翠擔心地問:「倘若那人找別人到取又或者是即叫即取,就沒留電話了。」
楊富泰說:「盡人事吧!大家分頭行事。」他吩咐二廚和幫工把冰箱內的食物,蔬菜瓜果和即將過期的醬料一件不留,分給眾人。
小翠對小珊說:「我們翻查廢紙回收箱內的訂單吧!」
兩夫婦翻看閉路電視,但老花鏡留在家中,二人咪著眼辨認樣貌,模糊不清,看不真切。
嬌姐說:「我眼明,讓我看看吧!」不久,她突然大叫,指著畫面說:「這人是誰,他做什麼?」眾人湊臉來看。
楊嫂說:「他是隔鄰舊店的老闆。」
楊富泰說:「他是老陳,為什麼他從臺上拿走一個紙箱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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嬌姐說:「我記起了,昨天海味店職員送貨,我問他取帳單,他說楊老闆早已付款,要我簽收就走了。所以我沒有叫楊嫂,但我轉頭不見那紙箱,以為老闆收起了。」
楊嫂問:「是你收起嗎?」
楊富泰說:「我電話訂貨,還以為未送貨呢,哎呀!老陳竟然順手牽羊。」
二廚說:「偷東西就是賊。」
楊富泰說:「要不是翻看閉路電視,我還被蒙在鼓裏。」
小翠和小珊把廢紙箱倒轉朝天。小翠說:「要不是混和早幾天的訂單,很快便可以將訂單分類。現在發現共有十九張單預訂齋菜,其中有十二張單留下電話,我和小珊按電話逐一查問,很快便可以查到了。但怎麼開口?」
楊嫂說:「當電話調查好了,問對齋菜的滿意度評分。」其他人說:「對。一般食客只會應酬作答,要是遇上投訴的,會趁機把我們罵個狗血淋頭。」
不久,小翠說:「已聯絡上那些食客,只有陳先生支言以對。」
楊嫂推測說:「會不會是老陳?他自稱陳先生。你打電話要他交還海味盒。」
楊富泰說:「老陳以前在我們隔離開食店,廚師廚藝不精,又將貨就價,少人光顧。他妒忌我食客多,最後他的店關門大吉。我們才有機會頂讓那店舖,也許他懷恨在心,陷害我們。」
楊嫂說:「這人嫌疑最大,狡猾兼且攻心計,你嚇唬他,若不歸還海味盒。便公開他的賊相。」
嬌姐說:「我截圖傳送到他的手機好嗎?」眾人都說好。
過了一會,楊富泰打電話問老陳:「是不是你到食環署投訴齋菜不潔?」
對方說:「沒有這回事。」
楊富泰說:「如果你不取消投訴,又不歸還海味盒,我會把截圖張貼在食店前,途人經過都會看到你的賊相,我也會追究到底。」
老陳一言不發,掛斷電話。
翌日,海味盒物歸原主。
食環署督察致電楊富泰說:「那人取消投訴,食店可如常營業。」
他問:「誰來賠償我的損失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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督察說:「那是他孫兒的惡作劇,一場誤會,向我們致歉。」
楊富泰說:「我是受害人,他應該向我道歉並賠償。」
督察說:「你諮詢法律人士的意見吧!」
楊富泰說:「這人真卑鄙,為了避免刑責,居然把過錯推到孫兒身上。幸好蒼天有眼!」
楊嫂說:「你打算幾時開門營業?」
他答:「還要重新訂食材,讓員工休息三天吧!」
楊嫂急不及待地發短訊給員工。大家瞬即回覆:雨過天青,終於可以上班了!
(完)
三個人的故事 孫若涵 P.1
May和Tim兩夫婦住在郵輪4605號房間。隔壁的女人Anna自稱英文不好,所以如影隨形。May有點不悅,想方法撇開她。
二人吃過晚飯,回房休息。剛到房門口,Anna開門,苦著臉說:「我有一件行李還未到,可以幫我查問嗎?」
Tim問:「你的行李有多大?什麼顏色?」
這時一名服務員匆匆忙忙的推來一件大行李。「這是我的!」Anna揚聲說並且示意。服務員走到她跟前,說:「對不起,來遲了。」服務員連聲抱歉。
Anna說:「我終於可以吃飯了,一起走吧!」
May答:「我們早已吃過了。」
Tim說:「如果你訂八時用餐還趕得及。」
Anna說:「我在旅行社報名時已訂了六時用餐,現在過時,怎麼辦?」
Tim說:「還有很多選擇,例如自助餐、快餐,甚至付費吃日本菜和意大利菜。」
她說:「明晚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吃飯嗎?」
May答:「我們訂的是二人枱,你快去吃飯吧!」
她說:「好。以後還要勞煩你們多多照顧。」
二人走進房間,發現枱上放了一本小冊子,介紹船上房間的逃生路線,各項設施,各餐廳和購物店的營業時間,又詳細列出船上的表演項目,如跳水、花式溜冰、懷舊金曲、流行歌、脫口秀和音樂劇等。並表列每場表演的時間和地點,受歡迎的節目如跳水表演必須預早登記。二人不希望錯過任何節目,也要避免撞上晚飯時間,所以頗費周章。
這時,突然有人敲門,Tim應門。
Anna一身娃娃裝睡衣,手上拿著小冊子,問:「明天的行程怎樣安排?」
Tim答:「明天會登陸巴哈馬,可以漫步阿蘭大沙灘和水族館,連午餐收費$70美元。」
她問:「你們去嗎?」
Tim答:「會。已準備到遊客中心報名。」「我也去。」
May提醒她:「你先更換過便服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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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急急地說:「好、好,麻煩你們等我十五分鐘看來還有很多地方要你們提點。」 May和Tim兩人互望,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。三人一起去到遊客中心
,排隊的人真多,就是嘛!八日的行程,頭尾是出發回程,三日在海上航行,三日上岸,必須把握機會到岸上找節目。
互道晚安時,May說:「明晚船長和乘客合照,屆時會衣香鬢影。」
她說:「旅行社提過我了,所以我會穿上隆重的服飾。」
May想,怪不得行李來遲,她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。
Tim好意提醒她:「你把貴重物品放進保險箱內,以免失竊。」
「真的嗎?保險箱在哪兒?」
他說:「在衣櫃的暗格。你要選取密碼,不要忘記。」「多謝提示。」
翌日一早,二人開門。Anna立即開門說:「早安。」
May想,這女人聽覺真靈敏。
自助餐廳營業時間是朝六晚十,配合早出晚歸的旅客。三人吃過豐富的早餐後出發,隨團乘車到阿蘭大海灘。藍天白雲,陽光與海灘,有人暢泳;有人逐浪;小孩在沙灘上追逐;也有人赤膊曬太陽、他們悠閒地漫步沙灘。May感到口渴。Tim說:「我去買飲品。」Anna說:「我也去。」二人轉身便走了。
過了大半小時,May等得不耐煩,才看見二人挽著兩個大膠袋。
Tim說:「我們去了超級市場買了飲品、零食和水果。Anna搶著付款。」May想,難為了老公提著重物遊玩。
他們踱步到附近的小公園。公園內有很多遊樂場設施,May童心未泯地盪鞦韆。Anna和她競賽,看誰鞦韆盪得又高又遠。不久,三人憑票到公園內的食物亭取過簡單的午餐,那是雞三文治、沙律、薯條和汽水。
Anna說,吃不慣,分了一半給Tim。他接過便吞下。
跟著到海洋館看海洋動物表演,又到底層隔著玻璃看水底生物,還有潛水員向他們招手呢!稍後到鯊魚館、魔鬼魚館。Tim還用手捉摸它們。
Anna很愛拍照,有時自拍,有時請他們代拍。
May不愛拍照,寧願多參觀,但不想丟下老公不管,只有同行。但覺得浪費時間。Anna怕迷路,總是跟著他們三人行。May想,三人行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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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我師,現在是三人行必有Anna。中文字二男一女是個嬲字;一子一女是個好字;二女一男呢?不成字。跟著去附近的購物店,大家相約一小時後在此會合。
Anna問May的手機號碼,May無奈地把手機號碼給她。再見時,Anna滿載而歸,大包小包。踏上歸途後,各自回房休息。
兩夫婦悉心打扮,到正餐廳吃飯,點過餐後,船長向大家致辭,眾人鼓掌。這時Anna匆匆趕來。侍應領她坐在角落。她薄施胭粉,穿了一條紅色露肩收腰魚尾長裙,體型婀娜多姿。她頸上佩戴了一條鑽石項鏈,吸引眾人的目光。她一個人顯得有點孤獨。她接過侍應遞來的餐牌發愁。這時有人前來搭訕。她搖搖頭,那人走了。侍應耐心等待她,她看見別人的主菜,就順手一指,侍應會意,再問什麼?她有點窘。
Tim說,我看看就回來。May說,你請她和我們一起用膳吧!Tim領著Anna,她開心地坐下,說:「可以和你們一起真好,我跟你們吃的就是了!」Tim替他點菜。
Anna說:「我甚少吃西餐,不知怎樣點菜?」Tim說:「很簡單,如果你愛吃海鮮,就指著餐牌上的海鮮一欄,不用管別的菜式。」
用餐時,Anna好奇地問:「你們結婚多久?」
「我們今次乘郵輪就是慶祝結婚30週年。」
「哦!你們年紀不小了。」
May沒好氣地答:「是你天真爛漫。」
「我就當你誇獎了。我今年29歲,要是遇上好男人就結婚。」又問:「結婚週年是幾月幾日?」May向Tim打眼色,怎知Tim看也不看,說:「後日。」「珍珠婚那天有什麼慶祝?」May皺眉,結婚週年是我們的事,與你何相干! 她還是第一次聽見結婚30週年叫珍珠婚。他說:「我倆一起乘郵輪就是最好的慶祝了。」「你們有兒女嗎?」他答:「一子一女,長子大學畢業了,到社會上工作,二女也上大學。」Anna羨慕地說:「真好。有他們的照片嗎?亅Tim打開手機的相片匣子,她幾乎埋在Tim的胸前看照片。May嘆氣。Tim說:「晚餐後有專業攝影師為乘客拍照。」她大喜過望,說,真好,我要多多拍照留念。
May不想交這朋友,沒有興趣知道她的事,只顧低頭享受美食。
第三天是海上行程。May逛商店,Tim去健身室,約定十二時許見面。May在走廊看見Tim從Anna房間走出來,她一臉狐疑問原因。Tim解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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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Anna付了高速上網費用,她在平板電腦輸入了密碼,但沒有顯示,所以找他幫忙。
May問:「她上網看什麼?」「這人只愛韓劇,迷上那些俊男美女。亅「嘩!坐郵輪追劇集,太浪費時間了,倒不如多看表演節目。」他說:「這兒是英語世界,她聽不明白,也不懂得欣賞。對了,吃飯後看歌劇。」二人看完歌劇後,在角子老虎機中心前遇見Anna,她提議試試運氣如何?
May討厭那一股香煙氣味,說:「我不玩了。」Tim躍躍欲試,問:「我可以留下玩一會兒嗎?」May答:「隨便你。」自行回房了。她打開手機一看,不得了!Anna較早時轉載很多明星模特兒的照片和錄影片段給她,並且附註:愛美是人的天性;天然美最好;人工美也不差。May罵了一句真無聊,即時刪除。她午睡了一會。Tim回來了,興致勃勃地說,我贏了$60美元,給你。May問:「Ana贏或輸?」「她輸了。」「輸多少?」「我沒問。」May定神地望
Tim一會,說:「只有你是大贏家。」Tim呆了一呆,說:「我知你另有所指,但我老婆永遠都是大贏家,去吃晚飯吧!」
在晚餐廳看見Anna,May跟她揮揮手,沒有叫她同枱吃飯,夫婦的世界容不下第三者。
飯後,Anna走來對May說:「借你老公一用?」
May反問:「為什麼?」Anna故作神秘說,「驚喜。」
May心裏不舒服,望著Tim說:「你去吧!」回來時May問:「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?」Tim說:「我賣個關子。」
May賭氣地走到陽台。「哦!」她低嘆。天空中佈滿密密麻麻的星星,半明半昧。她極目渺渺的銀河,可有她認識的星宿!想起了兒歌:一閃一閃小星星,一顆一顆亮晶晶,高高掛在天空上,好像一堆鑽石叢,一閃一閃小星星…。兒時真好,沒有煩惱。
Tim把風衣披在他身上,說:「風大了,小心著涼。」
第四天也是海上的旅程,船上精彩節目一個接一個。二人進進出出,忙得不亦樂乎!晚飯過後,有人敲門,又是Anna。她說:「我找了你們好幾次。等等,驚喜來了!轉身便走。再一次回來時,手上拿來兩支香檳和一個蛋糕,打開一看,表層是鮮忌廉做的粉紅色玫瑰花,朱古力牌上寫著:Happy 30thWedding Anniversary的字樣。
Tim提議到陽台上慶祝,海風吹來,遍體舒暢。May明白了,原來他找老公到餅店訂蛋糕,餅餡是栗子蓉,她的至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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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nna提議:「我為你倆拍照。」她舉起自己的手機。May說:「等等。」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她。May不想別人收藏自己的照片,Anna只好用她的手機拍照。「笑,擺姿勢。」May說:「不要做作,自然一點好了,快拍。」
酒下肚後May有點不勝酒力,面頰微紅發熱。Anna定神看著她,說:「微醺的女人最好看。」不由自主地想摸May的臉。May一臉錯愕,跳起來,說:「我醉了要睡,你走吧!」
May倒頭睡了一會,醒過來了。對Tim說:「 Anna看上你,要討好我。」Tim似笑非笑地說:「她的目標是你。」「不要轉換話題。」「Anna問了我很多關於你的事。」「不要答。」「她看你的眼神是熾熱的,像要把你烙印在心上,跟你說話總是靠近你,好幾次想要繞著你的臂彎,但你一溜煙的跑開。她有點失落。」「不要胡言亂語。」「老婆我們試探她,好嗎?」「真的?」「你約他明晚到酒吧飲酒。」經不起Tim的慫恿,May發短訊給她,Anna瞬即回覆:欣然赴會。
第五天是岸上行程,三人一同登上幾百級的瑪亞遺址。艷陽高掛,May額角出汗,Aana想用紙巾為她拭汗。May一手奪過紙巾。乘車時May在雙座位坐下
,Anna迅即坐在她身旁,Tim只好單獨坐。Anna靠近May身邊說:「今晚讓我們見識見識酒吧的魅力吧!」
剛上船,看見有很多人聚在某個角落,他們走去看個究竟,原來是照片張貼出來。他們費神地找,卻先找到Anna的照片,她拍的照片真多。Anna湊近看,說:「我每張都要。亅Tim教她取下照片,交到拍照中心,職員便會按照片的編號為客人沖曬。May和Tim選了一張二人臉帶微笑,斜倚船舷,背景是夕陽西下的照片。
晚上九時Anna依約在酒吧。她向酒保要了一瓶紅酒,呆坐了半小時也不見May,發短訊給她。回覆:我感冒,不能前來。不多久,有人敲門,Anna衝進來,說:「你病了。」岀其不意地摸她前額。May感到被褻瀆,別過臉來。
Anna說,我去取藥,拿來藥丸,倒了杯水,要餵May吃藥。Tim一直冷眼旁觀。
May厭惡地說:「放下藥,你走吧!」Anna走後,夫婦二人神色有點不安。
第六天,三人到岸上墨西哥沿岸一個古城。Anna對May噓寒問暖,May提心吊膽。逛古城後,一起吃自助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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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m走去取食物,May低頭吃菜,就在她抬頭的一刻,Anna把臉湊近她,並以手按她的鼻樑,May嚇得幾乎把菜噴出來。
Anna說:「你的五官小巧,我還以為是整容裝飾過。我這個大近視今天終於看得真你臉上沒有整容的痕跡,也摸得透你是全天然的。」說完,挪開了身子。
May說:「你戴眼鏡便不用靠近看。」
她答:「我忘了帶眼鏡,只好貼近看。」
Tim添拿著食物回來,耳聞目睹一切。
Anna說:「我上洗手間了。」
May和Tim鬆了一口氣,原來是一場誤會。Anna不是壞女孩,只是傻大姐。
(完)
疑雲陣陣 孫若涵 P.1
徐冠成鼓其如簧之舌,對穆罕. 甘比說:「別看這屋外表破舊,兩層高、二千呎、五房四廁、樓下有兩個廳和廚房;土庫也設有廚房廁所,分門出入,最適宜大家庭居住,只售$190萬元,認真超值。」
甘比問:「附近有學校嗎?」「有校巴可接送學童上小學,步行二十多分鐘有一間中學,附近有一間社區中心、有圖書館、泳池和各項運動設施。」甘比弟弟甘尼問:「購物方便嗎?」「不遠處有超級市場,坐公車二十多分鐘可到大型購物中心。」
徐冠成帶他們到各層樓逐一查看。人踏在陳舊的地板上吱吱響。他說:「裝修漂亮的屋,還不是把費用轉嫁到買家身上?你們買下它,按自己喜歡翻新改造,就煥然一新了。」
甘比問:「首期多少?」他答:「一般來說,首期二至三成,但你們是新移民,沒有入息證明,也沒有本地的信貸記錄良好證明,靠的是資產和儲蓄,所以要求首期定金較高,但如此一來要借貸的金額低,每月房屋貸款的還款額就減少了。」
兩兄弟點頭,甘比說:「我們到附近看看!」徐冠成一面駕車、一面介紹四周的環境:「左邊是快餐店和便利店,鄰近有個小公園,有緩步跑小徑,超市就在哪兒。」沿途經過一間學校,他說:「這是一所有名的小學,很多高材生入讀不遠處的中學。據說大多數畢業生都考進多倫多大學。」他又指著前方說:「看見地鐵站嗎?附近那間就是有名的購物中心。」
甘比和太太、弟弟、弟婦都露出滿意的神色。他說:「近十年多倫多市屋價翻了兩倍多,需求大供應少、一律超底價成交。你們急於找房子安頓,我先為你們擬就一份購買意願書。審慎計先找律師過目,但會耽誤時間;人家出好價;你們就買不成了。為了爭取時間,現在的買家都會自己仔細閱讀後出價。」
甘比說:「明天我會帶同家人再看一次,家人喜歡就簽意願書。」
徐冠成大喜過望,問:「何時?我來接你。」「七時半。」他感到太陽下山才看屋,不是好時機,說:「白日看屋才看得真確。」「我現時住在朋友家,他下班後才有空接送我的家人,我也想聽聽朋友的意見。」「總共多少人?」「祖孫三代合共11人,手抱的會留在家中。」「好,到時見。」
徐冠成回家立即起草購買意願書,加入特別條款,註明該屋曾發生自殺案,以免買家被蒙蔽而日後訴諸法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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夕陽下山了,四週顯得荒蕪,雜草有半個人高。兩架七人車停在車道,一行十二人走進來。
徐冠成迅即開了所有燈掣,但照明不足,他再次介紹這屋。幾個小孩互相追逐,在樓梯跑上跑落。突然,一個男孩跌倒,指著女孩罵:「你為什麼推倒我?」女孩說:「是你自己失足跌倒,與人無尤。」男孩放聲大哭,大人走來排解糾紛。有位嫲嫲說:「別哭,自己跌倒自己站起來。」
那男孩突然轉移視線,指著牆角說:「是這人推跌我的。」眾人望向角落,什麼也沒有?另一名男孩說:「你跑不過人,就說謊撒賴。」嫲嫲追問:「那人是誰?」那男孩說:「穿黑衣的老人。」嫲嫲捉著他的手問:「是男是女?」「又黑又髒的老頭,他正瞪著我呢!」霎時間大家靜下來。
嫲嫲合什雙手,跪地朝拜,口中念念有詞。那男孩突然說:「他走了。」眾人面面相覷。甘比問:「你為什麼要說謊?」那男孩失控地大叫:「他臨走前在地上寫了數目字11。」人人面露驚恐之色,彷彿大禍臨頭。
徐冠誠心往下沉,這小子謊話連篇。但11是你家的總人口,真要命。
甘比對徐冠成說:「我們回家再商量。」扶老攜幼的準備走。嫲嫲刻意安排小孩坐到朋友的車上,所有大人坐在徐冠成的車。
途中嫲嫲以方言咕嚕咕嚕對甘比說話。甘比聽完後問徐冠成:「這是否凶宅?」他答:「我今早才知道該屋有老翁厭世自殺。」甘比和嫲嫲以方言一問一答。最後,甘比對徐冠成說:「據說不得超生的鬼魂,會在生前的住所停留。小孩子眼明,會看到幽靈。」徐冠成硬著頭皮說:「不少人在家離世,家人也不曾看見鬼魂。」甘比說:「我們是寧可信其有,不可信其無。」
徐冠成知道這回無望了。他心想,這小子誤打誤撞,擊中要害。我除非不帶客看這屋,否則以訛傳訛,此屋難以成交。他不甘心,搜索警察局匯報兇殺及自殺案樓宇網站看,原來這屋有一名老翁,死後經法醫官解剖,發現他服用了大量安眠藥。病歷顯示他患上末期骨癌,不堪病毒折磨而服藥自殺,死因並無可疑。另一個凶宅網站上有網友留言:該屋鬧鬼,入黑後不宜走近。他想這傳聞對賣家不利,又找不到買家,真的是有鬼從中作祟嗎?他決定再探鬼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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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天傍晚,他再到那屋。剛巧有人從裏面走出來。他上前打招呼,問:「行家嗎?」對方反問:「你也是地產經紀?」「對,你的客人呢?」「他們住在附近,所以看完後徒步回家。」「滿意嗎?」「不太滿意,明天再來。」
徐冠成想,這是競爭對手,我試試嚇唬他。於是把昨天發生的事告訴他,並帶他入內看,又指著那個角落。對方半信半疑。徐冠成說:「我的家鄉有個驅鬼方法,在屋的四周把鹽堆成小塔。」那人立即說「屋內的東西不能加減,否則被人發現,我們會遭到警告。」徐冠成說:「我聽說有些凶宅甚至會令書本自動翻頁呢!」這時傳來廁所自動沖厠的聲音,他們查看。那經紀說舊屋座廁水壓不足,隔一會便自動沖廁。他反問:「真的嗎:?」假裝四處看看,他把厠紙摺成三角形。那人不耐煩催促著:「我還有約,要鎖門了。」二人一起離開。那經紀把門鎖放在上了密碼鎖的信箱內,只有帶客的經紀才知密碼。
突然,一團軟綿綿的黑色物體從他們腳邊竄過。一隻黑貓站上台階、弓著身子、爪子橫伸、豎起尾巴、滿臉殺氣、向他們露出一口白牙齒、發出「喵喵」的叫聲,轉眼沒入草叢中,不見蹤影。二人互望一眼,不作聲便各自走了。
翌日傍晚,徐冠成打開屋門,走進廁所,發現廁紙沒有了三角摺,顯然是有人用過。本來非必要,客人是不能使用廁所的,因為沒人清潔,久而久之廁所會有異味。他從廁所走出來,看見那隻黑貓竟然蹲在廚房的枱面上瞪著他,他有點發毛。剛才入屋時看不到牠,誰開門給牠進來,抑或牠一直藏在屋內。突然牠一個跳身不見了。這時一陣涼風吹來,他發現有一扇窗的隔塵網已經破損,看來貓是從這兒出入的,牠為什麼在這裏留連?
回到家中,他準備了一些工具,決定明天再探鬼屋。
夜幕低垂,四周靜悄悄的。他在皮膚上噴了蚊怕水,把自己包裹得密密的,拿著一個電筒,半蹲在草叢中。這時傳來沙沙聲響,有一個黑色的影子靠近屋角,彎下腰來。他正猶豫好不好亮電筒時,那身影已經不見了。
他有點害怕,立即回到車上。屋內沒有亮燈,他想,車泊在車道上即是表示有人在附近偵查。開車回家後,他打算用別的方法。
翌日清晨,他環繞那屋搜索一番,終於發現屋的外牆左下角有塊大石,旁邊的草被碾過,他把大石移開,發現有人淘空牆角的磚塊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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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約一尺多,平躺下來探頭向內看,疑似洗衣機背面。他用手推動堵塞物,出現了一個洞口,可容一人爬行。他想,這是一條通道。他取過鑰匙入屋,走到洗衣房,移動洗衣機,他低頭透過亮光一看,正是接通外牆的出口。他不動聲色的把洗衣機移回原位走了。
傍晚時,他再探鬼屋,耐心等待。不久,那個黑影來了,瞬間消失。他稍等一會,打開門,亮了燈,走到洗衣房,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老翁坐在地上,那隻黑貓就在他身旁,黑貓怒目而視。
徐冠成問:「你是爬進來的嗎?」老翁反問:「你來捉我的嗎?」他問:「你無家可歸,為什麼不住在流浪者之家?」那人說:「那兒會被人欺凌,我寧願露宿街頭。」他說:「所以你潛伏在這裏,但你擅闖民居,我可以召警察捉你。」那人答:「我回到街上便是」。他開門和流浪漢離開,黑貓亦步亦趨。 他想,我要獨佔先機。他在地產網頁上發了一則新聞稿:坊間傳聞的鬼屋,查實被一名流浪漢佔用。有意的買家請致電或電郵金牌經紀徐冠成。不久手機來了多則短訊,他看後嘆氣:唉!都是些好奇心重的人,而不是他預期的準買家。 ( 完)
眼開眼閉 孫若涵 P.1
「碰、碰、碰二萬。」王婆婆翻開兩隻一萬,想伸手拿檯上的二萬。陳秀娟阻止她,說:「不能以一萬去碰二萬。」其他牌搭子也說你老眼昏花了。王婆婆不服氣,重新豎起兩隻一萬。牌局繼續,下家古老太拿進一隻索子,連同手上的九隻索子、兩隻東、兩隻不同的番子,應該做混一色,但她卻遲疑不決,她望向陳秀娟求助,陳秀娟說:「我看了兩家牌,不能替你作主。」古老太左思右想,竟然打出一隻索子,結果對家陸婆婆大叫:「食糊。」古老太急急說「我出錯牌,不算數。」隨即拿回那隻索子。陸婆婆罵她賴賬,她罵對方趕著投胎,其他人罵她毒舌婦。
新的一局開始,陳秀娟發現不知何時邱伯多拿一隻牌「大相公」,陳秀娟提醒他:「你沒有機會食胡,打熟章吧!」邱伯看見檯上已有一隻紅中,他打出紅中,怎知對家王婆婆單吊食糊。邱伯責罵陳秀娟:「你這瘟神害我出沖。」她想辯解,但回心一想,如果你能夠消氣,也罷!
再來一局,王婆婆打出一筒,陸婆婆迅即翻牌,說:「食糊。」邱伯哈哈大笑,說:「截糊。」陸婆婆氣上心頭,立即推牌站起來,不玩了。其他老人家說她老羞成怒,誰稀罕和她耍樂,各自回房間了
陳秀娟也不敢勸架,否則成了公敵,被眾人罵過狗血淋頭。她嘆氣,這四大長老加起來的歲數將近360,每天都打牌,但卻經常不歡而散。他們已是幸運的一群,想罵就罵,要走就走。有些老人家看不清、聽不見、說不出話來;更甚的有些失禁,屎尿屁氣味充塞房間;也有狂躁的發出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的哀嚎。為免他們打人、拋雜物或者自殘,被布條綁在床上,他們為了洩憤,推動床沿的鐵架扶手格格價響。
陳秀娟在老人院當義工的工作很簡單,週一至週五,早上九時至十二時,有個別也有集體活動,主要是陪伴老人家,耐心地聽他們一遍又一遍的話當年,翻看昔日的照片,但不要問他們家人有沒有探訪?否則勾起傷心事,一把鼻涕、一把眼淚,聞者心酸。當然,長者主動跟你說兒孫經常探訪,你就附和,真有福氣!
有些失智的老人會做出不雅的動作。比方說,呂伯會突然在她面前放鬆褲頭帶,她就要做出較剪的手勢;呂伯就乖乖地收緊褲頭帶。蘇太房內掛滿她年青時的照片,她又愛搔首弄姿,把衣服捲上或者拉下,斜肩露臍。陳秀娟就把衣服緊密的包裹著,她就自討沒趣了。
陳秀娟也負責興趣班,例如:編織、摺紙和勞作等。長者愛挑選美觀的式樣,要不是多織一針就是漏了一針,最好教他們最簡單而且重複的式樣,但也往往半途而廢。摺紙還好,只是摺了這一步,就忘了下一步,或者接錯,經多次提醒,終於完成。填色最容易,在繪畫的圖案上,愛填什麼顏色就什麼顏色好了。勞作嘛!長者只需把預先剪好的各類色紙貼上便是。那些編織和摺紙的樣本往往成為他們的「傑作」,不要計較,他們開心便是。
體力活動分兩組,由一至兩位導師負責,義工只能陪伴。健力組可以做舒展筋骨的運動,簡單的關節操;悠閒組坐在椅子或輪椅搖搖頭、拍拍手、踢踢腿等就是。天氣好的時報,義工可以和長者到樓下的小庭園曬太陽,不用拐杖或坐輪椅的甚少,四大長老算是異數。
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外出活動了。每月一次自費到酒樓吃點心;每兩個月一次到超級市場購物。上星期陳秀娟隨大隊陪長者喝茶,十八名老人家,九名員工,踏進酒樓,分三席坐下,每名員工招呼兩位長者。不久侍應奉上鐵觀音、普洱、香片和熱水;有些要濃茶、有些要清茶、有些不要茶要水。不久侍應端來一籠籠點心:蝦餃、燒賣、牛肉球、叉燒包、蘿蔔糕、芋角等,還有一窩柴魚花生粥,油條,家鄉米粉;甜品是馬拉糕、皮蛋酥等。他們嚷著要這個、要那個;這件吃一口;那件咬一口;就像小孩子般,吃不下也要吃。員工總是提醒他們慢慢吃,別噎著。言猶在耳,有位長者被食物卡住咽喉,關叔立即從後面環抱長者的腰,緊扣十指壓向他的腹部,用力把長者向上提,直接吐出食物,眾人才鬆一口氣。長者吃飽飽後回到院舍,但有些會積食,消化不良,鬧肚子痛,可是下一次又如常報名喝茶,他們開心就好了。
又到超級市場購物的時間,義工要提高警覺。雖然避過人多的時間,但還是有人客。有些長者步履不穩,超市滿架子食物和雜物,提防他們碰撞。每名長者都預付$20元給老人院,由負責人付款,多除少補。$20元可買什麼?不外乎水果、零食。很多長者都有選擇的困難,買什麼食物,什麼口味,大包還是小包?有些明知自己有糖尿病,偏要揀甜食。義工勸他們放下,那一張要吃糖卻被人奪去了糖果的失望表情,令人難過。義工會為各人記下買了什麼,回到宿舍就分給他們,但有時老人家不認帳,直至義工拿出字條做證,才乖乖的收下。有一回,一位長者竟然「高買」,回到老人院,發現他糖尿指數急升,結果在他的口袋中發現半融化了的朱古力,他竟然狂吞了半包。
老人家一天最期盼的就是吃飯時間,飯堂分兩更派發飯菜,每次坐滿約二、三十人。午飯時,有兩人口角,一位老婆婆把熱湯潑向老伯,老伯上衣被沾濕,他隨即把她的飯碗倒過來。飯堂三嬸勸止,老伯斥責她,陳秀娟趕到,老婆婆把紙巾盒拋向老伯,有人看熱鬧嫌不夠,隨手把廁紙筒丟在地下,厠紙越滾越遠,長長的拖在地上。這時其他職工也趕來,院友起鬨,以筷子敲響碗碟,眾人響應,越敲越響。
混亂中,負責人走進來,扯大嗓門說:「大家安靜,不准動。你們是太上皇還是皇太后?活得不耐煩嗎?有安樂茶飯不吃,找打架吵架來消遣。難為有些老人家還要撿紙皮、汽水罐,也不想想當初你們為什麼入老人院?大家一起生活就是朋友和家人了,這兒就是你的家,你們終老的地方,沒有了家,什麼也不是。眼一睜一開,日子就過去了;眼一閉不再睜開,一生就過去了。」霎時鴉雀無聲,只聽到有人低聲飲泣。 (完)
看得見、看不見的缺憾 孫若涵 P.1
新學期的哲學系學生在網上流傳,教哲學入門的教授是個瞎子。本科生抱著不得已的心情,別科生當看熱鬧來報名上課,原先的課室不敷應用,改在演講廳上課。
文學院院長陪伴著一名年約三十多歲的男士進入演講廳內,兩人靠得很近,尾隨的還有一位女士。她低調的坐在近出口處的角落。細看下,這男士是搭著院長的手肘同行的。院長向學生介紹:「這位是蘇英輝教授。蘇博士是哲學研究的精英相信他能夠啟發大家對哲學的興趣和認知,希望同學好好把握機會學習。」說完他便轉身走了。
蘇教授還未發言,已經有很多學生舉手提問。發現他看不見,辨別不了樣貌,不會因為不禮貌發言而影響分數,於是肆無忌憚地問問題。
甲問:「我很好奇你看不見的缺憾,能夠當上教授嗎?」
他答:「你們看得見我的缺憾,會促使你們更用心地學習。」
乙問:「你耳窩裏藏著什麼?是聽不見的缺憾嗎?」
他答:「那是藍牙耳機,我只是盲、不是聾、不是海倫凱勒。」
丙問:「你怎樣評核我們的成績?」
他答:「這不是你該擔心的問題,而是我要解決的問題。」
丁問:「你是怎樣取得博士學位資格?」
他答:「當時我和你們一樣,是開眼的。」
茂問:「聽說你是校長的姪兒,你是憑藉這關係而做教授的嗎?」
他反問:「換作是你,有學識、有資歷、有熱忱,你會避而不當教授嗎?」
己問:「面對這麼多學生,你不退縮嗎?」
他答:「當我站在講台前,我便一無所懼。各位同學,你們對我的好奇沒有什麼好處,開始上課吧!」他問,哲學是什麼?他看不見學生舉手,自問自答,哲學是世界觀,同宇宙觀和人生觀一樣,是人們對世界的根本看法。哲學並不奧妙,在現實生活中處處都存在著哲學的道理。但卻不能說生活就是哲學,因為……。
這時有學生揚聲問:「教授,提起世界觀,我想放眼世界。最近俄羅斯入侵烏克蘭,你怎樣看這個問題?」
他答:「凡戰爭都是不好的。」
學生又問:「你支持其他國家協助烏克蘭擊退侵略者嗎?」
有人嘆氣,這問題不好答,既不能說贊成,也不能說反對;否則自打嘴巴。
教授說:「談判協議吧!」學生說:「如果可以談判議,那就不會發動戰爭了。」他反問:「哪一場戰爭走到最後,不是勝敗雙方都坐下來協商呢!」再也沒有人追問,他繼續授課。
不久,他按一下手錶,看來是報時器。他說:「還有十五分鐘便下課,何助教會把這學期的參考科目和下週各人要做的習作電郵給你們。」有人看完平板電腦大叫:「什麼?每人要做五分鐘的自我介紹聲帶?」他答:「正如你們所見,我不能辨認你們的面貌,但我可以憑藉聲音區分你們,這樣方便被此交流互動。」那位剛才發問尖酸刻薄的同學心想,提問只限這一課堂,下不為例。這教授真狡猾。
此刻,他邀請何何家欣助教上台和各位同學打招呼。蘇教授說:「助教稍後會把本學期每次的課題和要做的功課發給同學,請大家備課。又評核試和考試時間將會提前通知大家,不要錯過任何考試。」這時他又按一下手錶說:「下課時間到了,下週同樣時間再見。」
他說完話後,學生紛紛離開,上別的課堂了。何家欣上台替他收拾雜物,並遞給他一支伸縮的拐杖。嗶一聲響,拐杖伸直了。他搭著助教的手離開。
何家欣有點緊張,拖慢步伐。他說:「我的腳沒有問題,照正常步伐吧!」不多久,何家欣對他說:「教授前面是樓梯。」他問:「還有幾多步?上樓梯還是下樓梯?」她說:「七步後便到樓梯。」不久,二人便走在樓梯前。她說:「小心第一級。」教授說:「不用每級提示,你告訴我一共有幾多級,我心中有數。」不少途人投來奇異的目光。
她送教授回辦公室,在門口看見文學院院長等他,何家欣點頭便走了。
第二節課,何家欣先到辦公室接教授。他拿著一個公事包,何家欣說:「交給我吧!」他知道教授的脾性,穩當的帶他到演講廳。這時學生也陸續來到。他從口袋拿出一個眼鏡戴上。
甲懷疑地問:「用得著眼鏡嗎?」他解釋:「在眼鏡旁邊的是一個人工智能記憶棒,可以令我近距離讀文件,識別條碼和結帳。」
乙間問:「教授,你還有什麼法寶讓我們大開眼界?」
他答:「何助教已把你們的聲帶發給我,這位邱俊明同學,為了滿足你的好奇心,下次你到我辦公室來,我一一告訴你。」邱同學呆了片刻不作聲。
蘇教授把手機放在枱面上。丙問:「教授你要錄音嗎?」他答「這手機除了一般電話功能外,還可用聲音讀取電郵和網站資訊。剛才我的手機感應到這兒有位同學發短信給我:心眼比目明重要。我當他誇獎我了,多謝他的鼓勵。這位學生也太神通廣大了,竟然知道我的手機號碼!」
課室響起一陣騷動。「好,正式講課」他說。
何助教遙控,投影屏幕徐徐下垂。她關上燈。屏幕播出宇宙混沌初開時,星體運行的情景。這時響起星球大戰的樂曲配合畫面。教授旁述:我們銀河的太陽系由旋轉中的氣層雲衍生出來。宇宙中舊的行星殞落,新的恆星誕生,這種物質交替替代是無終止的,所以自然界是永恆的。
有男生說,這畫面真震撼!女生說,星空真美!
他繼續說,氣層雲罩著幾顆行星,地球就是最接近太陽的第三顆行星。大自然是經過億萬年演化,才由太初的簡單化合物而構成複雜的生物,例如人,所以說生命是經歷物質運動,從非生命的物質發展而來。生命的存在方式可分三大類:微生物、植物和動物。生命的基礎是蛋白質。這時畫面一轉出現字幕,提問:世上先有雞還是有雞蛋?物質--唯物辯證法。
演講廳這時大放光明。甲說:「先有雞。」乙說:「先有雞蛋。」丙問:「雞蛋從何而來?一枚雞蛋怎樣孵出雞來?」教授說:「這位學生答對了,答案是先有雞。正如世界上決不會先有人的意識,然後從意識中生出一個地球來。」有些同學摸不著頭腦。
他解釋:「地球初期有感覺、有意識的人不可能存在;整個自然界是任何意識之外。它們是在沒有任何意識的情形下存在,經過若干億年,地球上有了人類,才產生人的意識,人類就驚嘆萬物。因此,唯物辯證者認為物質早於意識存在。我的老祖宗蘇東坡在赤壁賦中說,自其變者而觀之,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;自其不變者而觀之,則物與我皆不盡也。天地早於自我存在是毫無疑問的。」
這時有人質疑:「這對得上嗎?」他說:「回家想想!你就明白了。下課的時間到了,下周再見。」
何家欣送教授回辦公室,看見他的桌上有點字板、點字機、感應器還有小型發射器,都是盲人的良伴。她問:「教授,還有什麼需要?」
他說:「每週準備的視聽教學加添了你的工作量,真過意不去。」
她答:「我覺得很有趣,也樂意於做。」
他說:「學生們的習作有一份就電郵一份給我,不要等收齊才發給我看。如果你不急於走,我想和你商量每週的課題要配合些什麼教材?」
「我現在有空。」
他遞給她厚厚的一疊講義說,一共分十個單元,由於是哲學入門,所以只是概括,不能過於深入。第一、二週思考方法上、下;第三、四週語言分析上、下;第五週邏輯學;六週倫理學;第七週美學;第八週談真善美;第九、十週談情說愛。何家欣苦著臉想,這些課題都很抽象,如何找教材配合? 這時教授播放小提琴協奏曲,他陶醉在音樂中,彷彿把何家欣忘掉。
何家欣不敢打攪他,自己也留神聽著。樂曲孤單中帶纏綿意;箇中感情又悲傷。她翻看匣子,是勃拉姆斯的作品。她還是初次聽,就被樂曲深深地吸引了。教授突然記起她,問:「你有教具的主意嗎?」
她坦白地說:「聽著聽著就忘了工作。」
他點頭說:「對。這就是他的魅力。一旦陶醉其中,沒有人可抽身而退的。」這時手錶響起。他說:「有空一起吃晚飯嗎?我還未答謝你呢!」何家欣說:「好。」
兩人一起到教職員大樓吃飯。教授吃素,她也叫了一份素菜。一頓飯,教授談笑風生,他的幽默令人如沐春風。
臨走時,他對教授說:「夜了,搭著我的手走吧!」
他說:「日和夜對我沒有分別。」但他還是搭著她的手肘。她有一種微妙的感覺,這人信賴她、倚靠她。
四堂課後,學生人數仍然有八、九十人。通常新學期第一個月各科人數會有變動,校務處審視學生人數多少決定分班,人數多的就會分拆兩班,以確保教學水準。哲學入門一向是冷門科目,人多令人意外。為此,文學院院長打算分成兩班,也好讓演講廳騰空出來。他找蘇博士和助教商量彼此的時間是否可行,二人雖然感到工作繁重,但還是高興地分班。每週二、週四上午九時至十二時,分班有可能和學生原先的學科時間有衝突,因此校務處和何助教需要花時間處理。
這天何家欣又來到教授的辦公室。教授竟然坐在辦公椅睡著了。何家欣也不驚醒他,只是注視他。他的臉色略嫌蒼白,鬍子剃得很乾淨,輪廓分明,他平靜的臉容令人心痛。他的十指修長,每個指頭的指甲都修剪得平整。他愛穿白恤衫、西褲,交洗衣店清洗,每次都十分整潔,只是皮鞋上經常沾灰塵,怕是忽略了!
教授突然乾咳兩聲,說:「你看得夠仔細了。」她被識穿了,面紅耳熱。第一次慶幸教授看不見她。
何家欣每周兩次到教授的辦公室工作,找錄影、配樂、打字、忙了一個下午,二人一起吃晚飯。她如常地送教授回職員宿舍,來到門口,教授說:「我今早跌了一粒電池,不知滾在哪兒,我擔心踩著它會滑倒,你幫我找找吧!」
她大喜過望,推門一看,哦!教授的寢室比她的還要乾淨整潔;若與弟弟相比,弟弟的房間不是人住的地方。可是,地上散落了不少紙張、文件夾和錢幣等。她一一拾起,終於在他床下找到電池,問:「用過沒有?」他答:「新的,另外麻煩你把我的手錶、感應器等換上電池,電池就在桌子下左邊第一格的抽屜内。」她拉開一看,雜物收拾得井井有條,這是一個事事追求完美的人。
教授十分獨立,何家欣每次和他同行,若是熟悉的路,他自己拿著拐杖走,探知步法前的狀況,就如常人一般走路了。何家欣只是在他身旁同行,若是遇上他不熟悉的路,只要她帶一兩次便記得了。可幸教授出入的路線很簡單,不是校務院、辦公室、演講廳、課室、飯堂就是回宿舍了。
那天她和教授一起離開課室,邊走邊說話,沒留意教授被一塊石頭絆倒,幾乎跌在地上。她用力過猛,把教授擁入懷中,隔了一會,二人站直了身子,教授連聲多謝,便繼續走路了。但是她的心跳加速、情緒起伏難平。
終於到學期尾聲了。這節課說的是談情說愛,這是哲學的一個中心點,只不過教授把課題說得輕鬆罷了!這時,教授的手機響起來,他靜默了一會,對學生說:「剛剛有人發短訊給我,說我和何助教談情說愛,我是個心無雜念的人,倘若陪我出入的是男士,豈不說成搞同性戀?你們是談戀愛的年齡,可別把我算進去,我是戀愛絕緣體。」何家欣如夢初醒,可是,這單思病卻病得不輕。
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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