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6月8日 星期五

雙味鴛鴦粽 姚船



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 農暦五月端午節,划龍舟,吃粽子,是中華民族千年延續的傳統。如今,這股富特色的民族風,也刮到大洋彼岸。看龍舟比賽,合家大小吃粽子,已成為加拿大華人社區一年一度盛事。

     走進華人超市,各式棕子應有盡有。以不同餡料為名,有五香咸肉的,蛋黄花生的,較高擋的還有干貝、鮑魚等等。都是本地出品。這段時間到酒樓飲茶,一進大廳就聞到桌面傳來的陣陣棕香味。連西人都知道,端午節划龍舟吃粽子,就像中秋賞月吃月餅,是中國人有趣的傳統習俗。

     每到端午節,我就想念故鄉汕頭著名的「老媽宮粽球」。潮州人把粽子稱為粽球。它並非球狀,與一般粽子一樣呈六角形。其特别之處在於,每一個里面的餡料有咸甜雙味,稱為「雙拼粽球」。而且歷史久遠,堪稱百年老字號美食。

     1920年,潮州人張強德父子,在當時汕頭開埠區的老媽宮(天后宮)附近擺攤賣粽球。張強德去世後,其子在老媽宮對面的巷口租了一個小鋪面,開設了「順德號粽球店」。由於精心經營,味道獨特,品質佳,加之小店鄰近繁華的市中心小公園,生意興隆,名聲隨粽香飄向大街小巷,以至傳到周遭的縣鎮。歲月流轉中,人們不知不覺冠以「老媽宮粽球」稱謂,成為該店的金字招牌。

     老媽宫粽球打破粽子咸或甜的分類,把咸香和清甜合二為一。其用料十分講究,咸料佔三分之二,甜料三分之一,平衡味蕾。咸餡主要是一大片南乳豬肉,還有咸蛋黃、香菇、蝦米、栗子和蓮子等,甜餡是紅豆泥或綠豆泥。主料選用颗粒飽滿均勻的糯米,洗凈,浸泡六小時,撈起晾干,再用猪油炒至米粒晶瑩透亮。用料備妥,最後用浸軟的竹葉包裹成粽,一摞摞下鍋煮熟。

     熱騰騰粽球出鍋,打開油亮的竹葉,立刻濃香撲鼻,令人垂涎。咸餡香味濃鬱厚重,甜餡清甜可口,正好中和猪肉的油膩。咸甜混合,令舌尖有一種奇妙的感覺。正所謂只可意會,不能言傳。由此衍生出一句潮州話俗語:「老媽宫粽球,食定正知。」後來成為潮州人口頭禪,簡化為「食定正知」。意思是,一種東西,你親自品嚐,細細咀嚼,才體會到它的好滋味。店里掛着一塊寫着「食定正知」的大匾額,粗獷、雄渾的的筆劃,體現了美食老字號的堅持和自信。

     老媽宮粽球給了人們不一樣的味蕾享受,香和甜兩種味道同時在嘴里相擁、融合,各自精彩,又相得益彰,產生另類妙香、甜糯的感覺,難怪人們又把它稱為「鴛鸯粽」,年輕人聽了很受落。

     端午節,不單讓我想起故鄉獨特的老媽宮粽球,更懷念已仙逝的母親。在我們來加拿大以後,每逢端午節,她都會親自包粽子给我們吃。今年是她去世十周年纪念。

     八十年代初,這里華人不多,買粽子不方便,而且不合口味。母親說以前在香港學過包粽,遂决定自已動手。她包的粽子,並非雙拼,餡料主要用肥瘦相間的猪肉,加五香粉自已醃製,有時也用燒肉,還有花生、蛋仁、香菇。節前那幾天,她忙得不亦樂乎。買料、浸葉、泡米,然後包好綁實,再煮幾個小時。累得滿頭大汗,但見我們吃得有滋有味,也滿心歡喜。後來她搬進老人大厦,仍樂此不彼。粽子也送與同楼老人共享。直至八十歲,我們才勸說她不要再做。

     以後幾年,我們在端午節也買粽子吃,但她每每吃了兩、三口就摇頭放下筷子。我們也感到味道真不如她親手製作的那樣新鮮、軟糯香口。一次在閒聊時我提到汕頭的老媽宮粽球,她一聲慨嘆,很有感觸地說,真的好味,已經五十年沒嚐過了!

     端午節又到,又見粽子上市。遺憾的是,媽媽的味道,只能永遠留在記憶中。惟有那被譽為中華名小食的老媽宮粽球,我能再次品味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( 原載香港<大公報>「大公園」副刊,2018,6,7 )
    
    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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